天子步辇停下,薛奉雪伸手将檀玉从上面扶下来时才发现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再看檀玉那张平时笑盈盈的小脸,已经紧张到面无表情,嘴巴也紧紧抿着。
“好了,别怕,流程昨日不是已经模拟了好几次,小玉都做的很好。”
薛奉雪站在檀玉面前,握着他的手将他往勤政殿上带,温声道:“只是走个仪式而已,出错也没关系,夫君一直在旁边呢。”
檀玉抬起卷翘的睫毛,心下安定几分,看着靖王的脸轻轻“嗯”了声。
脚下的青石板路逐渐变成向上的台阶。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皆是齐齐跪在地上。
薛奉雪只能陪着檀玉一直走到勤政殿下方的高台,他松开手,最终在百官为首的地方站定。
剩下的路薛奉雪是看着檀玉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捧诏书的赵德福。
檀玉稳稳站在大殿前,自这个角度可以俯瞰众臣。
他视力好,加上有dx3的提示,很快在文武百官里里面发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譬如萧羽、裴问之、谢昭等,他们都已经在朝堂上有了一官半职,虽然职位还不算太高,但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未来的大周要靠着他们延续百年。
*
一刻钟后。
仪式正式开始。
天子告天祭神结束,赵德福打开手中的圣旨向众臣高声宣读诏书。
紧接着,鸣钟鼓,奏礼乐。
在一片礼乐声中,檀玉穿着华贵的天子冕服,头戴冕冠,在众臣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大殿之上的龙椅。
他转身在龙椅坐下后,与下方的薛奉雪遥遥对上视线。
檀玉朝他弯了弯嘴角,笑得很漂亮,只是不知道这个距离靖王能不能看得清楚。
赵德福一甩拂尘:“跪——”
文武百官整齐划一,皆行三跪九叩大礼,口中齐声高呼:“陛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心中已经早有预料,也打过预防针。
但看着靖王面不改色,随着赵德福的声音掀起蟒服朝他缓缓跪下时——
檀玉还是瞳孔微缩,整个人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
……
他硬生生忍下去扶他的冲动,心中其实很不想看见薛奉雪跪自己。
毕竟是自己的爱人,不是普通的关系。
而且自从自己穿过来到现在,无论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初见薛奉雪都没有让他的膝盖弯过一次。
当然,关起门来的那种时候不算。
在明确登基后,檀玉不止一次提过,希望靖王可以和他一起走上前,坐在龙椅上。
但对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这个选择。
没错。
薛奉雪既然选择亲手将檀玉捧上皇位,那么就代表着认定檀玉是他心中唯一尊贵的陛下。
他是这样想,便要文武百官、群臣吏民也这样想。
不论他们在心中认不认可檀玉的新帝身份,但只要靖王还在一日,大周受万民跪拜的天子就只能是檀玉。
为臣者也好,为夫者也罢,他为前者则是跪陛下,他为后者则是跪妻子,一切再合理不过。
再者,文武百官里兴许有不少还在观望靖王态度的人。
若是今日靖王自己都不能像个真正的臣子一样跪拜新帝,那么来日这些心思重的官员说不定就会不敬天子。
他既说要让檀玉无忧无虑做帝王,那么一切可能的问题与阻碍自然都有他来清除。
意料之中。
靖王这么当众一跪,当真在百官心中跪出了对新帝的尊敬。
先帝尚且还在的那十多年,薛奉雪因有军功在身,特赦无需跪拜,便真的从未朝先帝行过一次跪拜礼。
哪怕朝堂上先帝盛怒,身后诸臣都跪的齐刷刷,靖王也泰然自若,没有弯过一次腰。
礼乐停止,檀玉按照流程出声道:
“众爱卿,都平身吧。”
下方又是整整齐齐的一声:“谢陛下——”
dx3学着文武百官的口吻,笑嘻嘻重复:【谢陛下——】
【当天子真是好威风呀,宝宝,你现在是一个漂亮的小皇帝】
檀玉轻轻抿唇,垂眸道:“dx3,你不要再取笑我了。”
仪式继续有条不紊进行,在檀玉快要被冕冠压得脖子酸胀难耐时,才终于宣告结束。
新帝继位,大赦天下,礼部已经将诏书誊抄多份,待仪式结束后由驿站传到各省郡。
由地方官员宣读,以此昭告众民。
登基大典结束,按规矩群臣们也齐齐退去,下方只有靖王纹丝不动。
赵德福拿捏不准新帝的想法,伸手预扶檀玉,“陛下,奴才是扶您回寝殿休息,还是……”
檀玉看他一眼,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说:“德福公公,劳烦你去把靖王叫上来。”
赵德福动作微顿,很快反应过来:“是。”
天子恩典,靖王自然莫敢不从。
殿内伺候的宫人被屏退。
靖王殿下一身暗色蟒服,他踩着台阶一步步走上来,漆黑的双眸始终直直盯着大殿上的少年新帝。
最终还剩下两节台阶时,檀玉终于忍不住,抿着嘴唇几步朝人扑过去——
华贵沉重的玄色冕服自身后划出翩然的弧线,面若桃花般漂亮的新帝满脸都是对臣子的眷恋,像只翩然的蝶一样扑到靖王怀中。
薛奉雪把人稳稳接住。
“冕冠好重……我的脖子也好疼……”
又在撒娇了。
“辛苦小玉,做的很棒。”
薛奉雪抚摸檀玉的后颈,轻轻揉捏,然后抬手替怀中人摘掉头顶象征着皇帝威仪的十二旒冕冠。
沉重的冕冠刚一摘下,漂亮的小天子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便顺着肩头倾泻而下。
若是让外人来看,薛奉雪盯着新帝的表情像个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
他勾着腿弯把檀玉像抱孩子一样稳稳抱起来,亲一亲嘴角,一边走一边哄道:“回去歇息吧,臣今日吩咐御膳房做了樱桃肉和水晶龙凤卷,陛下会喜欢的。”
路上有一排排宫人行礼,檀玉羞赧地把脸埋在薛奉雪肩头,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