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渐渐就没有了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湖泊，湖泊很大，以至于乔娇以不太确定的口吻向我问道：“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滇池吧？”
我也迷糊了，眼前这片湖泊看上去是很大，但滇池是整个云南最大的淡水湖，以此为标准，似乎又小了一些。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你不是去过296座城市，连认个滇池都这么不确定？”
“这不是夜晚嘛，视线不太好，你让我看看手机定位。”
我终于放下乔娇，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这才发现，我们离滇池还有十多公里的距离，那眼前这片湖泊显然不是，应该只是一个人工湖泊，加上夜晚视线受阻，所以才造成了很大的错觉；可惜的是，这片湖泊在地图上并没有名字，如果有个很仙的名字，倒真的能够给这夜色不错的夜晚，增添一些诗情画意。
乔娇就这么将自己的高跟鞋，随意扔在长椅旁，脸上还带着些许意犹未尽的表情。
幻想这东西，确实是这样，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止下来。
但这次，她却务实了很多，只是对我说道：“说了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其实，你能把景区做起来，并发扬光大，我能给小城带去一座商业综合体，就已经很厉害了！”
“是啊，改变一座城市，怎么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有时候加点幻想都不行……跟你说点现实的吧，小城的总人口也就才28万，这几年还有向外流失的趋势，这才是这里没有大型综合体的真正原因……一个城市的常住人口如果达不到五十万，是不可能有大型综合体的，我说的五十万是市区人口，不包含下面乡镇，小城这28万人口，可是连下面乡镇都算上了……”
“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情就算是求神拜佛都不行。”
“是的，投资不是做慈善，特别是大型综合体，能不能投资，是有一套严格的数据体系的。”
乔娇有些泄气，继而看着眼前这片不知名的湖泊失了神……
我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发出了震动的声响，我以漫不经心的姿态拿起看了看，看完便更加心不在焉了，因为这个电话是赵应柔打来的，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老是喜欢在夜深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然后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准确说，是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
“喂。”
“你还没睡吧？”
“睡了就不会接你的电话了。”
“以后早点睡，已经不年轻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赵应柔是个肿瘤科的医生，她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不禁有些慌张，可是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在她医院做过体检，不至于是在暗示我什么，所以，她还是在和我说鸡毛蒜皮的事情。
于是，我依旧以应付的心态回道：“知道了，以后早点睡。”
电话那头的赵应柔陷入到了沉默中，我因为无聊而点了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之后，赵应柔终于开口对我说道：“韩潮，很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心目中，你有把我们那段感情，当成是你众多情感经历里面的其中一段吗？”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她以为我没有听懂，于是又重复解释道：“或者，这么说，你会把我当成是你的初恋女友吗？”
“这有什么好质疑的，连房间都开过了，如果连个初恋女友的身份都回避，那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也从来没有回避过，你是我的初恋男友。”
“嗯。”
“韩潮……”
赵应柔喊了我的名字，又突然陷入到了沉默中。
我略感不耐烦，于是催促着说道：“我能听见，你说。”
“我要结婚了！”
我下意识张开了嘴，这是惊讶的表现。
赵应柔又哽咽着对我说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你……然后，心里有点后悔……后悔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对你好一点……在一起那么久，我连一个像样的礼物都没有送过你，只知道和你索取。”
“说这些没意思吧，你能向我索取，是因为我那时候有钱，如果没钱，你想要也要不到。”
“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好受一点。”
“别、别、别……你跟我说的这些，我感觉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赶紧释怀吧，咱俩之间那点事情又不是文献，别弄得像考古似的！”稍稍停了停，我又主动转移了话题，说道：“你不是要结婚了嘛，聊聊新郎才是重点。”
“你觉得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肯定很有钱。”
“没什么钱，跟我一样，都是医生，还比我小了两岁，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是我多花钱……不过他长得挺帅的。”
“那也很不错了，至少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人。”
“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待初恋的？”
这次，我陷入到了沉默中，很久之后才开口回道：“有一点幻想吧，特别是在我们家出事以后，你跑来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在想，会不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就像小说里写的那些虐恋情仇……”
赵应柔附和着我的话，说道：“比如，有了你的孩子，我爸妈知道你们家破产以后，坚决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就忍痛选择分手，然后一个人在学校里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
我瞠目结舌，而后叹道：“关于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你们女人会想！”
“很多言情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不过，没有这样的事情，我就是不能接受你们家破产，不知道该怎么展望和你的未来。”
“对嘛，这才是现实。”
“有时候我也在想，那么多人歌颂初恋，对初恋恋恋不忘……于你而言，我这个初恋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帮我找到我爸妈了。”
赵应柔愣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嗯，并不是所有初恋都要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也不是所有初恋想起来，就要撕心裂肺……”
“是，初恋更不代表遗憾和意难平。”
“当然，所以，你和我说你要结婚的时候，我也只是惊讶……闪婚没什么，只要你自己觉得对了，没必要向别人交代，尤其是我这个初恋。”稍稍停了停，我又向赵应柔问道：“所以，你能释怀吗？”
“能。”
“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嗯，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最好别打。”
赵应柔笑了笑，终于对我说道：“好……对了，你照顾好朝朝，我挺惦记他的。”
“一定会照顾好的。”
“那就这样吧。”
“嗯。”
我这么应了一声，赵应柔便挂断了电话，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生平最后和她说的一个字，竟然是“嗯”，至此，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更没有见过面。
我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
关于初恋，大可不必过度渲染，大概就是我和赵应柔这个样子，因为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太年轻，太不谙世事了，既然不掺和世事，哪里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和苦情虐恋？
我甚至觉得连遗憾都没有，也许赵应柔会有一些，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对我好一点。
不过，我已经释怀了。
……
收起这些情绪，我又下意识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乔娇，突然觉得我没有办法轻易释怀，而这才是真正的苦情虐恋，因为我们都成熟了，并一起参与了太多的世事，漫长的相处过程中，伴随着付出、无奈、不甘、感动、渴望和期待……
当这么多情绪掺杂在一起，要怎么释怀，还能怎么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