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域,葬龙渊核心。
曾经由无数巨大龙骨交错拱卫、散发着幽暗威严的冥骨大殿,此刻却被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怆与压抑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的苦涩气息,殿内燃烧的幽蓝色魂火也显得摇曳不定,光影明灭,如同无数无声啜泣的灵魂。
大殿中央的王座之上,林夜静坐。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黑色的长袍,但袍服边缘象征轮回的幽蓝火焰纹路,此刻却黯淡无光。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支撑天地的脊骨,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不再是纯粹的杀伐与威严,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封着足以焚毁世界的痛苦与暴戾。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右手掌心那块温润的骨片。骨片散发着柔和稳定的灰白光芒,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是他仅存的锚点。而他的右手,则紧紧握着一个粗糙的、由不知名兽皮缝制的小小布袋。布袋里,是冰冷的、混合着黑石坳沙土的……灰烬。
陈浩的骨灰。
每一次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布袋,林夜深邃如渊的眼眸深处,就会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痉挛。那滔天的恨意与刻骨的自责,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大殿下方,肃立着数十名幽冥鬼域的核心高层:轮回军的将领、“蛛巢”的精英、收服的秘境霸主……他们每个人都低垂着头颅,不敢直视王座,空气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痛,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更深处,则是对眼前这位沉默阁主的担忧与敬畏。
鬼面蛛后化形的妖娆身影站在最前方,她脸上覆盖的蛛纹面具也掩盖不住那份凝重。她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阁主,西北荒原的残余清理完毕。‘沙蝎帮’及其背后几个小型流寇组织,已尽数诛灭,首级悬于‘罪魂柱’示众。参与袭击黑石坳的匪徒,确认无一生还。另外……赵翠花等幸存村民,已由‘影狩’部队护送至后方安全区妥善安置。”
林夜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骨殿穹顶,落在了遥远而冰冷的虚空某处。
鬼面蛛后顿了顿,继续汇报,声音更低:“陈统领……的衣冠冢,已在‘英魂谷’立下。遵照您的命令,碑文只刻了……‘幽冥鬼域,陈浩永在’。”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大殿内的气氛更加沉重。衣冠冢……连尸体都没有,只有几片染血的碎布。魂飞魄散,连一丝凭吊的念想都无法留存。
“阁主,”一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数道狰狞爪痕的轮回军统领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愤怒,“陈统领的血仇,兄弟们刻骨铭心!请下令吧!无论目标是叶家、轮回殿还是灵界,兄弟们愿为先锋,纵死无悔!用他们的血,祭奠陈统领!”
“请阁主下令!”数十名高层齐声低吼,声浪在大殿中回荡,带着铁血的决绝。
林夜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眼睛扫过下方一张张悲愤而坚定的脸,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流,让所有人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血债,自然要血偿。”林夜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平静,“但不是现在。去送死,毫无意义。”他摊开紧握骨片的左手,灰白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而布满裂痕的脸,“相柳一战,我寿元枯竭,根基重创。饕餮一战,轮回法则反噬,神魂濒临崩溃。如今的我,强行催动力量,只会加速毁灭。”
他的目光落在掌心骨片上,又仿佛透过骨片,看到了那个为他燃尽灵魂的胖子。“浩子用命换我回来,不是为了看我再死一次,更不是为了看你们……白白送死。”最后四个字,带着沉重的力量,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那……难道就任由那些杂碎逍遥?陈统领他……”爪痕统领不甘地低吼,虎目含泪。
“等!”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从大殿侧门传来。
陆远拄着一根普通的木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比在黑石坳时更加苍老,头发几乎全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窝深陷,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洞悉世事的智慧光芒,只是此刻这光芒中也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决绝。
“陆老!”众人纷纷行礼,眼中带着敬意和担忧。他们都清楚,为了唤醒林夜,为了压制他体内混乱的力量,这位老人付出了何等巨大的代价。
陆远走到王座之下,没有看其他人,只是仰头看着林夜,沉声道:“现在出击,正中敌人下怀。灵界巴不得我们被仇恨冲昏头脑,倾巢而出。他们只需以逸待劳,便能将幽冥鬼域最后的精锐……一网打尽。叶家、轮回殿,更会趁机落井下石。”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们需要的,不是盲目的复仇,而是一个……足以扭转乾坤的契机!一个能让你恢复部分力量,甚至……超越现在的底牌!”
“契机?底牌?”林夜的目光终于聚焦在陆远身上,那冰封的眼底深处,燃起一丝微弱的火焰,“在哪?”
陆远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道:“在……‘上古天庭’!”
“上古天庭?!”大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个名字,在御兽世界的传说中,是仙神居所,是至高无上的遗迹!是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神话!从未有人真正找到过它的入口!
“陆老,您是说……那个传说中的仙神遗迹?它真的存在?而且……您知道入口?”鬼面蛛后失声问道,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存在。”陆远肯定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它的入口,并非固定于空间某处,而是……飘荡于时空乱流与现世的夹缝之中,以特定的‘时空道标’为引,方能显现。而这个道标……”他看向林夜,目光凝重无比,“需要以……天阶之上的神魂本源之力,配合特定的‘引路秘法’,方能短暂锚定并强行撕开通路!代价……是施法者的全部寿元与神魂!”
大殿内瞬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