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震荡和能量风暴渐渐平息。曾经是东岚市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直径超过百公里的、深不见底的超级天坑。坑底残留着混乱的法则波动和空间碎片,如同丑陋的伤疤,证明着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
饕餮消失了。笼罩半个大陆的暗紫色阴霾和那令人窒息的吞噬感,也随之消散。天空依旧是病态的血红色,但那种末日降临的压迫感,却奇迹般地减弱了。劫后余生的人们茫然地走出废墟或掩体,看着空旷了许多的天空和大地,一时难以置信。
幽冥鬼域的冥骨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屏幕上,那个覆盖半个大陆的恐怖紫色光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代表空间严重破损的、闪烁不定的红色警告区。
短暂的寂静后,是劫后余生的巨大欢呼和无法抑制的哭泣。
“成功了?!”
“饕餮……被放逐了?!”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陈浩独臂撑着控制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夜哥……夜哥呢?灵儿姐呢?快!定位他们的生命信号!”
技术员手指颤抖地在主控台上操作,脸色越来越白。“报告!在……在爆炸核心区域……检测到苏统领极其微弱的生命信号!正在急速远离!方向……西北荒原!但是……但是阁主……阁主的生命信号……消失了!完全探测不到!”
“什么?!”陈浩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不可能!再找!动用所有‘蛛巢’力量!给我找!”
“陈统领!快看这个!”另一个监控员指着另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爆炸核心区域边缘残留的能量光谱分析。“在阁主生命信号消失的最后位置,检测到强烈的……灵魂破碎和时空乱流侵蚀的残留痕迹!还有……一股微弱但奇特的、带着轮回法则波动的……空间传送余波?”
陈浩的心沉到了谷底。灵魂破碎……时空乱流……空间传送?这意味着什么?
“立刻派人!不!我亲自带‘影狩’部队去西北荒原找灵儿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陈浩眼中布满血丝,嘶吼道,“同时,动用一切资源,哪怕把整个大陆翻过来,也要找到阁主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不!阁主绝不会死!他一定还活着!只是……只是可能……”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失忆?流落异空间?无论哪种,在这灾变后的世界,都凶险万分。
遥远的西北荒原,赤地千里,风沙漫天。这里曾是灵气稀薄的贫瘠之地,在阴气侵蚀和饕餮之灾后,更显荒凉死寂。
呜——呜——
干燥、寒冷的风卷起黄沙,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在一片风化严重的巨大岩石群下,一个小小的、依靠着岩石背风面搭建的简陋窝棚,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生命迹象。
窝棚内,铺着干燥的枯草。一个穿着破旧麻布衣服、满脸风霜之色的中年农妇,正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着地上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的脸庞。
年轻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泥土和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他自己的),几乎看不出原貌。他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淡灰色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掉。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最奇特的是,他右手紧紧攥着一块东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任凭农妇如何尝试都无法掰开。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形状不规则的骨头碎片。碎片边缘焦黑,似乎被高温灼烧过,但主体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极其细微、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天然纹路。此刻,这块看似普通的骨片,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灰白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守护着年轻人最后一线微弱的生机,抵御着荒原上无孔不入的阴气侵蚀。
“唉,造孽哦……”农妇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满是怜悯,“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这么俊的后生,咋就伤成这样,流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老天爷不开眼啊……”她拧干了布巾,继续轻柔地擦拭着年轻人脸上的沙尘,露出他原本清俊却毫无血色的轮廓。
“也不知道你叫啥名儿……这身上的伤,看着就吓人,骨头怕是断了不少……老婆子我也没啥好药,只有点祖传的土方子草药,能不能熬过来,就看你的造化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安慰昏迷的人,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窝棚外,风沙依旧。窝棚内,只有农妇的低语和年轻人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他紧紧攥着那块发光的骨片,眉头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蹙紧,仿佛陷入了无尽混乱的噩梦深渊。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在他混沌的识海中翻腾沉浮:血色的天空、吞噬一切的巨口、冰冷刺骨的寒气、一个模糊却让他心脏抽痛的倩影、还有……一只小小的、眼窝中跳动着忠诚火焰的……骷髅?
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所有的一切,连同他的名字,都如同被飓风吹散的沙砾,消失在那场毁灭性的爆炸和混乱的时空乱流之中。
只有掌心那块温润的骨片,那微弱却执着的灰白光芒,是他与那个惨烈而辉煌的过去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而在距离这片岩石群数百里外的高空中,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正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如同坠落的流星,其轨迹正隐隐指向这片荒凉死寂的西北荒原。流光中,苏灵儿脸色惨白如雪,气息极度不稳,全靠雪凰勉力支撑。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断裂的、沾染着林夜气息的玉佩碎片,碎片正散发着微弱的热度,指引着方向。她的眼中,是刻骨的焦急与不顾一切的决然。
“林夜……等我……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