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岩之师?”
齐王齐昊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帛书,却并没有接过:
“你展开为孤念一念,上面说了什么。”
当初列国诸侯组建十四国联军,正是于岩一手策划。
此人一度还成为十四国相,只是被秦人以反间计,让列国诸侯对其失去信任。
但即便如此,每每想到于岩,齐昊还是有些遗憾。
当初若不是前任齐君大意被彭氏兄弟追击,于岩坐镇齐国前线之时,卫国都不会有机会能赢。
十四国联军之时,如果于岩是主帅,联军也不会那么轻易便被秦人半渡而击,转而大败亏输。
于岩之后战死瀚阳郡内,联军之中幡然醒悟的人才明白,当初正是自己葬送了这大好局面。
不夸张的说,当年于岩差一点就能围攻严城,令秦国大乱。
那此时的天下大势,也不会呈现一边倒的颓势,残余的列国诸侯,只能苟延残喘,又或者干脆献国归顺。
“大王,上面说,他自号洞中老人,于岩乃是自己三大弟子之一,若想齐国壮大,甚至反攻秦国,就请大王亲自驱车前往天舟岛中部的白鹰山下相见!”
等内侍将上面的内容念完,齐昊不由嗤笑摇头。
这估计是什么骗子,见齐国如今困局,因此借于岩名号,想要谋取荣华富贵。
不过齐昊下意识的的将那张帛书拿过来,上面古拙大气的篆体,加上末尾有些眼熟的花字,却让他微微一怔。
于岩当初在齐国之时,所有手签批注的文书,大多末尾处都会有类似的字体。
看起来像是古老的花鸟篆,不过却颇有个人风格。
齐昊随之微微皱眉,若这是骗子,那其手段堪称通天了,毕竟于岩当年经手亲自批注的文书,大部分都涉及军国大事,是机密中的机密。
“这帛书,是什么人递交过来的?”
齐昊不动声色的收起帛书,开口询问那内侍。
“启禀大王,送来帛书之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穿儒衫,不过腰悬三尺佩剑,步履矫健,气度不俗。
小人询问其名号,他自称乃是洞中老人关门弟子,大王只要前往白鹰山,便可相见。”
齐昊点点头:“也罢,你着人去准备车驾,孤倒要见识见识,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天舟岛中部高山林立,因此齐国在岛上的四座城邑,都分布在沿岸附近。
当然,岛上还存在着一些土民,茹毛饮血,甚至还在使用石刀石矛。
这所谓的洞中老人,敢居住在这种地方,最起码有些武力,否则恐怕早就被这群土民捉去烤了吃了。
所谓白鹰山,就在望西城附近,山峰高耸,顶部白雪皑皑,远看仿佛一只白头鹰,故而得名。
齐昊日夜兼程,又带着五百甲士抵达山下之时,却见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不知道何时开辟。
一名容貌普通,但气质不俗,大约三十多岁的方脸男子身穿粗麻衣衫,不苟言笑的站在路口。
而在这男子身后,居然还有八名头戴鲜艳羽毛冠、身披兽皮,手持石矛的土民。
这些土民傲然站在道路两旁,竟似在站岗一般!
齐昊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有些惊异。
齐国经营天舟岛,也有近两百年,上面原先的土民虽然被逐渐赶到山林之中,但却从来桀骜不驯。
哪怕齐国士卒占据兵甲之利,这些人有时候也会不管不顾的下山掠夺。
什么吹箭,投矛,看似原始的武器,在这些悍不畏死的野蛮人手中,往往能造成惊人的杀伤力。
而齐国士卒也很难攻入山中,一是因为地形不熟悉,二是这些土民擅长制作陷阱,十分难缠。
眼下这洞中老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将这些土民收服,这让常年混迹在天舟岛的齐昊都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齐昊也收敛了原本兴师问罪的打算,下车作揖道:
“齐国齐昊,求见洞中老人!”
那麻衣男子点点头:“我家师尊已经等候齐王多日,还请大王一人随我进山!”
齐昊身边特地前来侍奉的杭宣,此刻却有些警惕道:
“我家大王何等身份,怎可一人随你入内?
我就爱大王屈尊前来相见,若识趣的,就让你师傅速来迎接,否则杭某铁鞭、石胆可不长眼睛!”
那麻衣男子面无表情道:
“师尊说了,若大王不想坐以待毙,想要齐国重回中土,想要在强秦威慑下转弱为强,那便一人进山!”
齐昊沉吟片刻,心念电闪之间,便对着一旁杭宣道:
“如今齐国的局势,杭将军你也知晓。
病急乱投医也罢,心怀侥幸也好,孤都要去试一试!”
杭宣咬牙道:
“大王不可——那方脸小子,我乃齐国大将杭宣,要与大王一起入山!”
麻衣男子露出一丝微笑: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杭宣将军,也罢,你可以一起进山!”
齐昊松了口气,挥手让五百甲士在路口等待,他则和杭宣徒步跟在那麻衣男子身后。
八名土民目不斜视,任凭两人经过,虎视眈眈的对着齐国五百甲士,身上野性桀骜之气毫不遮掩。
山路曲折,逐渐朝着白鹰山高处蜿蜒而去,齐昊和杭宣走了多时,浑身冒汗,终于看到了一处山洞。
那洞口有藤条垂下,然若门帘一般, 洞口外面开阔地,还摆着石桌石凳,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对着桌子上的棋盘苦思冥想。
一行人距离洞口二十步时,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
“齐王来了,小猴子,还不替为师上前迎接!”
这声音并不大,但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石凳上的少年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站起身,对着齐昊道:
“齐王,师尊已经等候多时!还请您稍待片刻。”
说着,便掀开藤条,须臾之间,他便搀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老者,从洞中缓缓走出。
齐昊一见那人,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洞中老人须发花白,左腿跛足,面容阴鹜,双目狭长,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伤痕。
整个人完全没有世外高人的超然出尘之意,却仿佛是久经沙场不死的老卒,又或者是浸润于阴谋诡诈之中的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