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传来一种极其诡异的触感。
柔软,温热,还带着一丝黏腻的弹性。
像是踩在了一块巨大生物的活体肌肉上。
每一次大地起伏,都有一股力量从脚底传来,试图让我们失去平衡。
我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血肉组织,在我的战靴踩上去的一瞬间,发生了细微的蠕动,像是在“品尝”我这个外来者的味道。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将“守护者之息”的枪口对准了前方。
夜枭已经完全走下了悬梯,他那沉重的“壁垒”装甲,在血肉大地上踩出了两个浅浅的凹陷。
艾拉跟在他身后,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尽可能地减少与地面的接触面积。
我是最后一个。
当我双脚踏上这片大地时,我身后的金属悬梯,发出一阵轻响,开始自动收回。
升降平台,缓缓地向上升起,很快就消失在了上方的血色云雾之中。
退路,彻底断了。
我们现在,是这座“血肉神国”里,仅有的三个异物。
“保持队形,开始移动。”
夜枭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们立刻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开始行进。
夜枭顶在最前面,像一艘无畏的破冰船。
他手中的“惩戒者”霰弹枪,枪口下的战术手电,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柱,为我们撕开前方的黑暗。
我们移动得非常缓慢,也非常小心。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不仅要对抗脚下那诡异的触感,还要时刻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四周,静得可怕。
只有我们三人的脚步声,和脚下大地那富有节律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声。
我们路过一个巨大的肉瘤。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那肉瘤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透过薄膜,我能看到里面,浸泡着无数个正在“发育”的、奇形怪状的生物胚胎。
有的像长着翅膀的眼球。
有的像长满触手的肉球。
它们在暗红色的羊水中沉浮着,不时抽搐一下。
这里,是这个“神国”的……育儿室。
艾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别过头,不忍再看。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那亵渎生命的一幕,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理性值,在无声无息中,又掉了一个百分点。
我们绕过了那片“育儿室”,继续前进。
前方,出现了一片废墟。
那似乎是A-01区原本的某个生活区。
几栋巨大的、圆柱形的建筑,已经倒塌了一半,被无数粗大的血肉管道缠绕、贯穿,像被巨蟒勒死的猎物。
但这些残骸,也为我们提供了绝佳的掩体。
“进去!”
夜枭低吼一声,率先冲进了一栋倒塌建筑的阴影里。
我们紧随其后。
躲在断壁残垣后面,我们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林序,情况怎么样?”夜枭问。
我立刻打开了【恶意感知】雷达。
屏幕上,一片干净。
“一百米范围内,没有发现敌意目标。”
我回答道。
但这并没有让我们放松警惕。
因为这太不正常了。
我们已经深入了近五百米,但除了那些恶心的肉瘤和胚胎,我们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活动的怪物。
这里,就像一座……宏伟,但却空无一人的城市。
那些我们之前在远处看到的、活动的黑影,都去哪了?
“它们在躲着我们。”
艾拉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但充满了肯定。
“或者说……”
“它们在被某种东西,约束着。”
“不准它们,靠近我们。”
我和夜枭,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我能感觉到。”
艾拉握紧了手中的“风暴舞者”,刀身上,白色的粒子流在不安地跳动着。
“这片大地上,弥漫着一种……‘意志’。”
“一种统一的、绝对的意志。”
“它知道我们来了。”
“它在……观察我们。”
艾拉的话,让我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血肉之神”的注视之下?
它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它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
我们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高频率的震动。
不是之前那种心脏搏动般的起伏。
而是一种……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从地底深处奔腾而来的感觉。
“不好!”
夜枭脸色剧变。
“它们来了!”
他话音刚落。
在我们前方,大约两百米外的那片开阔的血肉平原上。
地面,开始像沸水般翻滚起来。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鼓包,迅速隆起。
噗嗤!噗嗤!噗嗤!
无数的怪物,撕裂了大地,从地底钻了出来!
那是一支,由纯粹的血肉和噩梦构成的军队!
有身高超过五米、挥舞着骨刃巨臂的“屠夫”。
有成群结队、速度快如闪电的、如同猎犬般的四足“撕裂者”。
还有漂浮在半空中、不断发出刺耳尖啸的、水母形态的“尖啸者”!
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我们前方的整片平原。
它们没有立刻冲向我们。
而是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跪伏了下去。
仿佛在迎接它们的君王。
而在那支血肉大军的正中央。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大地中“升”起。
那是一个,人形的身影。
一个,女性的身影。
她有着一头瀑布般的、由无数血色触手构成的“长发”。
她穿着一件由最细腻、最完美的肌肉纤维,编织而成的“长裙”。
她的皮肤,光洁如玉,却又透露出一种病态的、不祥的苍白。
她的脸上,没有五官。
本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一片光滑。
但我们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正在“注视”着我们。
她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穿透了掩体,落在了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通过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概念的传递。
那声音,空灵,缥缈,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来者……】
【不……】
【是‘同类’。】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那熟悉的气息。】
【‘钥匙’的持有者。】
【三百七十二年了……】
【终于,有人来……接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