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启动车子,一个电话打来。江湛按了接听键。
“江总,刚得到消息,顾青山在越南和泰国的工厂也倒闭了……这也太快了……”
一直到云锦别墅,江湛的脸色没好过。车子开进院子,正好看到景妍坐在一楼的练功房弹钢琴。透过玻璃窗江湛看着自己的妻子,思绪纷飞。
景妍站在玄关里,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观察着他。
江湛边换拖鞋边笑景妍。“跑得还挺快,刚才还坐在钢琴边上,这会儿到门口了。”
景妍腼腆地笑笑,帮他脱下大衣。
“你去和周姨说,开饭吧,我饿了。”江湛吩咐。
饭后,江湛就进了书房,示意任何人都不要打扰他。
晚上,洗好澡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江湛侧卧着,手捧一本医学书在看。回来后他的话特别少,发生了什么景妍心知肚明。
“江湛。”景妍先开口。
“嗯?”江湛的眼睛从书上挪开,“叫老公。”
景妍咬了咬嘴唇。“我们……分开吧?”
“啪”的一声江湛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他坐起身,冷冷地看向景妍,问道:“什么意思?”
景妍也慢慢地坐起来。
“我的爸爸……是……那样的人,我无法面对你的父母和弟弟妹妹……我不想一辈子活在鄙视和仇恨的目光里……是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趁着我们的关系还没公开,离婚也不至于影响你的声誉……”
江湛“腾”得火起,厉声道:“景妍,别说你没听到我和我爸爸的对话。当着江洌的面我又是怎么说的?我妈妈来的电话我都不接,你没看见吗?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扔下一大家子人赶回来陪你过年,这不是我的态度吗?”
“江湛,我看到了,也听到了,我什么都知道……正因为心存感激,我才觉得离开你才是真正为你好。”景妍努力地辩解着。
又是离开,总是离开。江湛的心情低到谷底,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有事发生,景妍的第一选择永远是离开。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一起并肩承担、努力走下去。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景妍不明白他要自己的手机做什么,还是乖乖地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了他。
看了微信聊天记录,看了通话记录,仔细检查了通讯录,没有发现什么,江湛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
“人为什么要结婚?因为人生艰难,需要一个队友来同舟共济。夫妻,不应该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应该是患难与共——这是我的理解。至于你怎么理解的,我不知道……”
江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重重地关上房门。景妍的眼泪夺眶而出。
连着几天江湛都没有搭理景妍,一直住在自己的房间里。景妍给他送咖啡,他就离开书房,饭桌上给他夹的菜他都不吃。他是真生气了。
初五,早饭过后。程惠君给景妍打来视频电话。
“景妍,欧阳老师不见了。曹小秃初一给他打电话拜年,一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要不,你去看看?”
景妍想起年前见到欧阳老师就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顿时心急如焚,赶紧穿好衣服下了楼,在客厅里正好遇上晨跑回来的江湛。
“学姐说曹小秃联系不上欧阳老师,她担心老师身体,让我去看看。”景妍主动和江湛报备。
“不许去。”
没有任何犹豫,江湛粗暴地阻止景妍,声调很高且冰冷至极,带着怒火。周姨把厨房门打开一条小缝,看了一眼,又迅速关上。
景妍完全没想到江湛会是这个反应,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为什么?”
这一问,江湛更是怒火中烧。“你那个学姐为什么非要让你去看他?上回生病不是有别的男同学在照顾吗?”
景妍连忙解释。“那几个男同学是外地的,过年都回老家了。学姐联系不上其他人才委托我去的。欧阳老师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好,学姐担心他……”
“她担心,她自己去好了。你怎么知道他身体没恢复好?他自己和你说的吗?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和你说的?一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糟老头子,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怒气在江湛心中沸腾,他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声音越来越大,
景妍不明白江湛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学生看望生病的老师有什么不对的?何况欧阳老师这么多年一直在默默地关心她,还多次鼓励她,这份恩情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江湛,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他是我的老师,也一把年纪了,我当然不想他出什么事。”
景妍试图说服江湛,并没有意识到江湛心中强烈的恨意。
“回去!马上!回到你的房间去!”
江湛用手指着楼上,怒气冲冲,不容辩驳。
景妍想起以前他囚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态度和语气,没想到登记了成为夫妻他还是这样对待自己。前段时间两人的浓情蜜意呢?还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杀他妹妹的凶手?
两行热泪委屈地溢出眼眶,景妍一言未发,转身上了楼。
景妍的眼泪让江湛心中熊熊的怒火燃烧地更旺了。这个女人,自己的妻子,为了别的男人哭,还是那样一个让他憎恶的老男人。对,当年,父亲阻止要出去见其他男人的母亲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哭的。
晚上,江湛一脚踢开景妍房间的门,几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拽起坐在书桌前的她。
“我不让你去见那个糟老头子,你就让保镖去看他。你们师生还真是情深意重!”
江湛的话极尽嘲讽,景妍只觉得百口难辩。
“江湛,这么难听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话再难听也不如事做得难看。”江湛回怼她。
“我做什么难看的事了?”
景妍真不明白,学生关心老师,托人到老师家里看一眼,有什么难看的?
“你和那些保镖走那么近干什么?你是我江湛的妻子,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档次?”江湛质问道。
“是你安排他们和我们一起旅游、一起吃年夜饭的,并不是我要求的。”景妍辩解道。
“那是因为我怕你孤单,我想有人陪你,有人哄你开心。他们的作用就是逗你开心的玩具。不然他们有什么资格和集团总裁及其夫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如果布娃娃、机器人有同样的效果,能轮到他们?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卖力地为我做事,因为离开我江湛,他们根本挣不到这么多钱。就像你离开我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丈夫一样。”
江湛松开了抓着景妍的手,顺手一推,她跌坐到椅子上。
多日来景妍心里残存的自尊心此刻被江湛击打的荡然无存。是的,他说得没错。她和江湛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她的身世、她自身的条件怎么配和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带着耀眼光环长大的人结婚呢?现在又有了一个令人唾弃的杀人犯的父亲,命运还真是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进了江家的门就要遵守我江家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许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有不必要的接触。”
江湛拿起手机给景妍转了一万五千块钱。
“把那些老头老太太的私教课退了,钱返回去。我江湛不希望、也不需要太太打工挣钱。好好在家看书,学习,练琴,唱歌,安分守己做好江太太。这是第二条。”
看着手机上的转账记录,景妍的眼泪像被扯断的珍珠项链一样坠落。听着江湛离开的脚步声,她哽咽着问了句:“你很久没有这样对我了,是因为我收了你的钱吗?”
江湛停下,转回身,嗤笑一声。
“和钱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想要,我可以马上再转给你一个亿,十个亿也没问题。从明天起,你开始抄经书。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思考怎么做江家的太太。还有,为你罪孽深重的父亲赎罪!”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被禁锢的那段日子,四个保镖黑着脸守在大铁门前,景妍再一次失去了自由。她不敢去问那个保镖,究竟是他向江湛主动汇报的,还是不小心被发现了。她不想来自小城市的保镖失去这份高薪的工作,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不同的是,这次景妍给自己上了一道沉重的思想枷锁,因为她有了一个杀人犯的父亲。这个父亲杀了她法律上的丈夫的亲妹妹。她没有了在江湛面前最后的自尊,怯懦和自卑从头写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