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豫嘉瑶大汗淋漓，像是被蒸过的模样，垂了垂眸，心中不后悔和虞歌做交易。
粉黛彻底看清楚了，这个时候豫嘉瑶还敢得罪太医，跟着如此跋扈无脑之人，她能挣出个什么好前程？
张太医语气疏离地道：“银铃姑娘放心，为主子调理身体，是下官身为太医的本职，下官会尽心替玉美人诊治的。”
就算不是为了玉美人，待会儿陛下来了，他也要有交代的话才行，总不能一问三不知，那就真的是嫌活太长了。
玉衡斋外，王皇后的步辇和江妃的步辇一前一后到。
王皇后披着一件翡翠绿的披风，炎炎夏日，手里竟然还要抱一个手炉，她来得匆忙，面上没怎么上妆，眼角的皱纹已然很明显。
王姝有些焦急不安，想问宫人具体发生何事了时，又喉咙痒得咳嗽，便道：“江妃，你来问吧。”
江妃点点头，让人去请了玉衡斋的大宫女前来回话。
银铃将粉黛推了出去，自己则守在豫嘉瑶身边表现。
“见过皇后娘娘、江妃娘娘，各位小主。”
江妃一向性子和缓，此刻也忍不住急性子一回，“好了，礼数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本宫有话要问你。”
“玉美人的龙胎一直很安稳，今日到底是发生何事了，你们美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适的？太医怎么说？”
粉黛回话道：“回娘娘的话，今日午后太医来给我们美人号过脉，当时还一切正常，傍晚用完晚膳，美人想去御花园走动走动，透透气，恰好碰见凤仪宫的宫人去给芙美人送荔枝，被勾起了些口腹之欲，便从两个宫人手里要走了荔枝，就是断断续续吃完那些荔枝，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美人就感到腹疼了。”
“张太医第一时间赶到，给我们美人熏艾、针灸、让宫人给美人喂了药，但还是没有保住美人腹中的孩子……”
粉黛哭得伤心不已，近乎哽咽。
众妃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王皇后身上。
王皇后威仪的脸上露出冷意，阴沉沉如风雨欲来。
“你确定玉美人晚膳过后除了荔枝，什么都没有用过吗？”
王皇后简直气炸，她宫里的荔枝怎么可能有问题！究竟是谁要陷害她？
江妃？淑妃？还是吴妃？
居然把手都伸进她凤仪宫了，当真是该死！
王皇后冷冷看着粉黛，粉黛身躯抖如筛糠，声如蚊蝇，“回、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美人除了荔枝，没再吃过别的什么东西了。”
江妃秀眉紧紧蹙起，各宫的荔枝都是由她分的，现在凤仪宫的荔枝出了问题，她也难逃其咎。
张了张口，江妃欲再问些细节，这时，圣驾浩浩荡荡过来。
玉衡斋外面跪了一大片。
元夕跟在萧绥身后半步，随着他进了玉衡斋的庭院，王皇后、江妃、还有姗姗来迟的景淑妃、吴妃，一道进了里面。
其余嫔妃在玉衡斋外面候着，哪怕困意来袭，也不敢离开。
萧绥见王皇后脸色苍白难看，关心地问了几句，“皇后正在病中，难为你还亲自过来主持大局了。”
王皇后心中一暖，学着宫中嫔妃的样子，温言软语地道：“多谢陛下关心。”
“臣妾听闻玉美人小产，心急如焚，所以也顾不得病体，匆匆就赶过来了。主持大局的事情，其实是江妃娘娘在做，臣妾不敢揽功。”
江妃便将粉黛回禀的话一五一十同萧绥讲了，王皇后紧张担忧地看着萧绥，“陛下，臣妾绝无可能在荔枝中做手脚，谋害玉美人的龙嗣啊！”
王皇后努力自证清白：“臣妾在病中，太医说了要少食荔枝等容易上火之物，臣妾想着芙美人是大公主的生母，多年来劳苦功高，左右这些荔枝臣妾也吃不完，便赏赐给了芙美人一些，谁承想中途出了这样的岔子？臣妾真是冤枉！”
她原本还想要不要给豫嘉瑶赏赐点荔枝的，毕竟豫嘉瑶和曲采莲都是她麾下的人，不好厚此薄彼，后来想到，虽说孕中少食几颗荔枝无碍，但这荔枝到底是行气活血之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这念头也就作罢了，谁知道豫嘉瑶贪图口腹之欲，竟然抢了曲采莲的荔枝？
这说是无妄之灾也不为过了。
王皇后露出脆弱的神情，殷切望着萧绥，希望他能信自己。
元夕微微偏头，也看向萧绥，他浑身浸着寒意，却克制的平缓着声儿道，“皇后，朕相信你不会做这等蠢事，等太医出来了再说吧。”
王皇后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心中千般滋味无法言说。
过了一会儿，张太医退了出来，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玉美人确实是吃了活血之物导致的小产，诱因极有可能就是荔枝。”
王皇后身形一晃，还是身边的俞嬷嬷将她扶住，王皇后这才没有失态。
“本宫赏赐给芙美人的荔枝不过十颗，这么点数量，即便玉美人怀有身孕吃了，也应当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吧？张太医，你可能诊断得出来玉美人所食活血之物究竟是何物吗？”
张太医面露难色，“回娘娘的话，玉美人宫中的荔枝没有剩下的，微臣无从下手。”
王皇后咬着唇，忽然灵光一闪：“荔枝壳呢？从荔枝壳上能否看出些什么端倪？”
张太医点了一下头，王皇后当即吩咐道：“去将玉美人今日所食荔枝壳全部找出来！”
萧绥扭头看着身旁女子清莹姣好的面容，沉静静如水，神游物外，他压着嗓音问了一句，“今日送到关雎宫的荔枝，卿卿都吃了？”
元夕答道：“还有一半放在冰鉴中保存着。”
萧绥拉着她在玉衡斋的大殿坐下，让孙德忠去将冯院判请来。
豫嘉瑶小产，太医院来的太医不止一个，此刻冯院判正在玉衡斋中。
冯院判很快到主殿，刚掀了掀衣袍要跪下行大礼，萧绥就道：“免礼，先过来给元昭仪号一下脉。”
景淑妃眸色幽晦地看着这一幕，少顷后，移开目光看着江妃。
江妃落寞地转过脸，不去看大殿中刺人眼目的画面，玉衡斋的宫人将所有的荔枝壳找出，把壳拼凑在一起，确保没有遗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