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清军又有援军来了!”
听到副手言语的黄矮子,心中一惊,援军的到来无疑会改变战局。他只有迅速解决掉面前的这个硬茬,才能脱身调动兵力,填补缺口。
于是,黄矮子将心一横,咬紧牙关,再次挥起板斧,与清军骑兵展开了更为激烈的搏斗。
那名清军骑兵眼见自己的援军要加入战场,怕人和自己抢功,也急着拿下眼前这个矮小的太平军将领,手下的攻势也愈发 的凌厉。
打斗中,这清军骑兵想,我何不抽空给骑枪装填,也好用火器解决眼前之人。
就在他想着如何脱离战场,与黄矮子拉开距离,好给枪装填子弹时,猛然发现黄矮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露出了空当。
清军骑兵大喜,好嘞,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他一夹马腹,马匹前冲,抡起手中的长枪,照准黄矮子的面门,狠狠地一枪扎过去。
那么,黄矮子是真的失误了吗?
并没有,这是黄矮子想的败战计,虽然这计策很危险,搞不好弄假成真,自己就交代了。
但是为了迅速结束战斗,黄矮子不得不做。于是就有了清军骑兵见状纵马前冲,要来取黄矮子性命。
彼时,黄矮子思考如何迅速结束战斗,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左侧一截崩断的车辕横木,木端尖锐,覆着薄尘。黄矮子心说:就你了!
于是,他左脚故意勾去,身子顺势前倾,仿佛真被绊住;肩背却暗暗绷成弓弦,只待猎物踏弦。尘土扬起的一瞬,他听见清军骑兵喉间滚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马蹄骤急,铁蹄踏碎泥块,枪锋破风直取眉心。
好个黄矮子,猛地塌腰,避过袭来的枪尖,欺身前窜马下,板斧贴着马颈反撩而上。寒光一闪,马血喷溅,如朱砂泼在晨雾里。骑兵的狂喜僵在脸上,瞳孔收缩成针——他看见黄矮子半跪的身子缓缓立直,咧嘴一笑,牙齿被血雾映得森白。那笑意里带着三分狠、七分轻蔑,仿佛在说:援军?来收尸吧。
此时,那个清军骑兵下半截身子随着马匹前冲的惯性向前,上半截身子却掉落在原地。血在地上慢慢地润开,清军骑兵只及想:好痛。便失去知觉。
这边黄矮子可没有多少时间顾忌清军骑兵的感受,他将心思放在了新加入战场的清军骑兵身上,很快便发现这些骑兵不过是完成整队的清军乙哨长的部队。他们发现甲队打开了街垒的突破口,便按照计划加入战斗,以求扩大战果。
马蹄如雷,卷地而来。乙哨长所部百骑在硝烟与火光之间排成锋矢阵,铁蹄杂沓,将本就因血液浸染变得泥泞的土地践踏得愈发稀碎,带着飞溅的泥尘,像一条黑龙贴着街垒缺口直贯而入。
冲在最前的乙哨长高举马刀,刀背映着残火,被阳光衬出血一般的亮。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趁甲哨长撕开的口子尚热,一举冲垮太平军的防线,回头再向把总请功。
晨雾尚未散尽,血腥气已在街垒上空弥漫成粘稠的云。黄矮子甩了甩板斧上的血珠,那道被甲哨长撕开的缺口正汩汩涌进新的敌军,马蹄声震得他耳膜发麻 —— 乙哨长的百骑如饿狼扑食,锋矢阵的尖端已刺破太平军的第二道防线。
他盯着冲在最前的乙哨长,那人马刀上的寒光像条毒蛇。方才佯装被车辕绊倒的险招还在浑身骨头缝里发疼,黄矮子啐掉嘴角的血沫,念叨着萧有和教的 \"虚则实之\":盾墙是死的,人是活的。
\"盾兵沉肩!矛手收锋!\" 他突然变令。二十面大盾齐齐后缩半尺,露出盾下三尺空隙。乙哨长见状大笑:\"果然是溃兵!\" 猛夹马腹,马刀直劈盾墙缝隙。就在清军骑兵马踏盾墙时,黄矮子猛地踹向盾底暗桩 , 整面盾墙突然前倾,将最前的三骑连人带马吞入。原来,这里是黄矮子布防时,发现的一道天然暗沟,被铺上木板利用起来作为坑人的陷阱。
\"刺!\" 十杆长矛从盾后斜刺而出,矛尖穿透马腹时发出沉闷的撕裂声。街垒缺口处突然静了一瞬,只有垂死战马的哀鸣在硝烟里打转。黄矮子踩着马尸爬上盾墙,板斧指向溃乱的清军:\"想过街垒?问问我这斧子!\"
乙哨长见状,心中冷笑:残兵败阵,还想螳臂当车?他勒马稍顿,喝令后排抬枪。一排铅弹越过矛林,击得大盾木板碎屑四飞,眼见得太平军前排盾墙踉跄,显然再被火器打击几轮,盾墙就会垮塌。黄矮子见对方用火器,连忙翻身跳下盾墙。
乙哨长得意,正欲策马突入,忽觉脑后汗毛倒竖,背后阳光被一道黑影切断,耳畔传来金石破空之声,心知不妙,但已来不及反应,只得偏头躲闪。
只见那黑影自路侧的灌木丛中跃起,快得似鹰隼扑兔。却正是夜鸢黎加发动了,他左手挽三石硬弓,右手扣箭成扇,弓弦嗡鸣如急雨。第一箭破空,啸声尖利,直透乙哨长左肩胛;第二箭紧追,贯入副哨咽喉;第三箭贴地飞起,钉在最后一名掌旗手胸口,旗杆“咔嚓”折断,黄龙旗半卷着跌入尘埃。
三箭不过一呼一吸。清军前排骑枪还只来得及放出两枪,将佐已失其二,余骑顿时大乱。马匹受惊,长嘶人立,把总在高处望见,脸色由红转青——他分明看见那青衣人影如鬼魅般闪入街垒,反手拔出腰间短刃,一抹寒光掠过,甲哨长正举刀督战的头颅便高高飞起,血雨洒了乙哨长满面。
乙哨长痛吼,拔箭欲返身迎敌,黄矮子已抓住战机,暴喝如雷:“起!”前排矛兵齐蹲,后排太平军跃上残车,乱石、火罐、断枪一并掷下。狭窄的缺口霎时变成修罗场:马撞矛折,人仰刀落,铁蹄踏碎骨肉,火罐迸溅烈焰,映得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如地狱变相。
把总在后面看得真切,心中如坠冰窟。甲、乙两哨长眨眼一死一伤,精锐骑兵折损过半,缺口处火光冲天,再继续打,似乎意义不大,但这么大的损失,使得他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虽然他心中对于小高地的太平军始终忌惮,手中的一百骑始终没有投入。此刻也顾不了太多了,他猛拔佩刀,刀尖指天,嘶声下令:“中军下马,步战!火炮推前,轰开街垒!”然而命令未尽,夜鸢黎加的身影已隐入浓烟,只留下弓弦余音袅袅,像一声嘲弄的冷笑。
\"辅王动了!\" 有太平军士兵嘶吼起来。黄矮子抹去脸上的血污,忽然发现晨光不知何时穿透了硝烟,照在盾墙上的裂痕里,映出底下紧握长矛的手。那些手上布满老茧,却攥得比铁还紧。
乙哨长的残部开始后撤,马蹄踏过同伴的尸体,溅起的血珠在阳光下连成红线。小高地方才的旗语,是 \"全军突击\" 的信号。
\"补盾!缠矛!\" 他蹲下身,捡起乙哨长掉落的马刀,掂量了两下扔进太平军队列,\"省着点用,后面还有硬仗。\" 夜鸢黎加走到他身边,递过一壶水:\"你那假摔,差点唬得我把弓弦都拉断了。\"
黄矮子灌了口水,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要的就是这险劲。\" 他望向把总所在的方向,清军的旗帜在血腥的空气中猎猎作响,像块浸了血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