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潮汐过境的第三夜,林烨站在观测塔顶层,指尖抚过嵌在墙面上的星象镜。镜面本该映出璀璨星河,此刻却浮着一层雾蒙蒙的白翳,像蒙了层未干的牛乳,将星光滤成一片混沌的光晕。
“还是没动静吗?”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瑶抱着装有冷却剂的金属箱,靴底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她将箱子放在操作台旁,视线扫过星象镜,眉头微蹙,“这已经是灵能潮汐的尾期了,按常理,镜面早该清晰如洗,能映出隔壁星系的星轨才对。”
林烨转过身,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白翳泛起涟漪,却没散去半分。他从怀中摸出块棱形水晶,这是三天前在潮汐带捡到的,晶体里裹着一缕淡紫色的雾气,与镜中的白翳同出一源。“你看这个。”
水晶被放在镜旁,两者相触的瞬间,镜面的白翳突然沸腾起来,像被点燃的酒精,腾起半尺高的雾浪,隐约映出些破碎的影子——有漂浮的岛屿,有倒悬的河流,还有些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在雾中走动。
“这是……”苏瑶凑近了些,瞳孔微缩,“像是空间褶皱里的墟景。灵能潮汐会撕裂小范围的空间,难道这镜面成了连接墟境的通道?”
林烨没说话,只是将水晶又往镜面推了推。雾浪里的景象愈发清晰,他甚至能看到那倒悬河流里的水滴是向上飘的,漂浮岛屿上的植被根茎朝天生长,那些人影的衣袂是反着摆动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翻转了过来。
“三天前捡到这水晶时,它还在发烫。”林烨指尖划过水晶表面,那里刻着些模糊的符文,与观测塔的地基符文隐隐呼应,“刚才试着注入灵能,镜面就有了反应。”
苏瑶取出仪器扫描,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乱成一团,唯有“空间坐标紊乱”几个字格外显眼。“墟境是灵能潮汐的伴生物,通常转瞬即逝,可这镜面竟能将它留住……”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翻找古籍,“我记得《异闻录》里提过‘镜中墟’,说是能映出逝去的时空碎片,难道就是这个?”
林烨看着镜中逐渐成形的街道——那街道的石板路刻着的符文,与他幼时住过的老宅门前的纹路一模一样。他甚至看到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路边用石子画符,那侧脸,像极了小时候的苏瑶。
“逝去的时空碎片……”林烨喃喃道,指尖在镜面上虚画着那小女孩画的符文,“那这些人影,都是过去的人?”
苏瑶翻到古籍记载,指尖点着泛黄的纸页:“书上说,镜中墟的景象并非虚幻,若强行介入,可能会被卷入时空乱流。”她抬头看向林烨,眼神凝重,“这镜面必须封起来,不能再碰了。”
可就在这时,镜中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镜外的林烨,咧嘴一笑,举起手里的石子,在地上画了个新的符文——那符文,正是林烨方才在水晶上看到的模糊印记。
林烨的呼吸猛地一滞。那小女孩画符的手法,与他记忆中母亲教他的第一个符文手势分毫不差。
“等等。”他按住苏瑶准备启动封印的手,目光紧紧锁在镜中,“让我再看看。”
镜面的白翳渐渐褪去,露出更多细节:小女孩身后的巷子里,走出个提着药箱的妇人,鬓角别着朵白梅,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不远处的酒旗上写着“忘忧”二字,正是老宅附近那家酒馆的名字,二十年前就已拆迁。
苏瑶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眼眶微红,声音也带了丝沙哑:“那是……你的母亲?”
林烨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模仿着镜中妇人的动作——她正弯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那手势,与他每次摸苏瑶的头时一模一样。
“镜中墟映出的,或许不只是逝去的时空,还有……被遗忘的记忆。”林烨轻声道,看着镜中母亲的身影渐渐淡去,小女孩也站起身,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雾里,“不用封。”
他将水晶小心翼翼地收好,镜面的白翳重新漫上来,墟景彻底隐去,只余下一片混沌的光晕。“让它留着吧,说不定哪天,还能看到些别的。”
苏瑶合上古籍,没再坚持。她看着林烨将水晶贴身收好,忽然明白,有些逝去的时光,哪怕只是镜中虚影,也值得被好好珍藏。
观测塔外,灵能潮汐的尾韵掠过夜空,星象镜的白翳里,似乎又有新的影子在悄悄成形。而塔内的两人都知道,往后每个灵能潮汐的夜晚,他们都会来这镜前站一站,或许是为了追寻逝去的碎片,或许只是想在模糊的光影里,再看看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