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有的。
人面对未知的时候,忍不住的情绪就是恐惧。
本身罗彬的耐受力就高,尤其柜山镇本身就研究出和邪祟共存的办法,除了第一夜初次感受让罗彬怕了,以及昨晚邪祟隔着房门杀人让他怕,中间那一夜,他都在观察。
再加上白天的时候,他分析出来了,现在针对他的不是柜山主人,而是一个管理者,那股压抑惧怕,更消失许多。
晚上要是对方没有让邪祟来杀人,罗彬都不知道,自己该怕什么。
相对而论,今夜自己不让对方满意,那恐怕明夜,这院子里就得有好几具尸体了。
正因此,罗彬想出了这个办法!
在夜间活动!
去尝试性摸索邪祟的耐受力,以及引动点!
柜山镇的规则,是不和邪祟对视,若无其事,确切来说,就是不把邪祟当回事儿。
那躺着是若无其事,走着呢?
当然,这一旦失败了,后果就很严重。
这意味着罗彬要面对一家三口邪祟的攻击!
因此,罗彬现在的心惊肉跳很强,比昨晚好不到哪儿去。
……
……
杉林,篱笆小院,花圃。
李云逸一直站在那株最特殊的花株前。
叶片吐珠,变成了三枚,罗彬的脸很清晰,很大,花株开始生长出新的叶片,甚至并蒂双生,第二个花骨朵冒了出来。
“双生花!”李云逸的眼中满溢着惊喜,喃喃:“星月师妹,看你还不对为兄佩服的五体投地!?”
……
……
罗彬在院子里绕了三圈。
最开始,那一家三口的邪祟,以小女孩儿为首,跟着罗彬绕。
最后一圈儿的时候,他们停下,朝着顾伊人的房间走去。
只不过他们没在顾伊人屋子里待太久,出来后,就慢腾腾走向门口。
汗水,早已将罗彬的后背浸湿。
当那一家三口离开了院子。
罗彬一时间却出神怔愣,两大一小的身影,让他内心隐隐作痛。
自己是邪祟。
罗酆被拔掉指甲,成了邪祟。
顾娅呢?
顾娅,恐怕好不到哪儿去吧?
柜山主人将他和顾伊人扔到这里,某种程度上,是要巩固自己的“威严”,顾娅十有八九一样会成邪祟。
如果自己是柜山主人,一定会让尝试离开的人,永远离开不了,死太轻松了,只有当邪祟,才能让这折磨持久,持续?
好压抑,心里好难受,负面情绪涌上来了。
嗓子里的火辣更强烈,渴血感来得更汹涌。
好想杀人啊!
好想杀了柜山主人!
好想爸妈,好想再看他们一眼!
好想哭……
可这个时候的自己,好像没有眼泪,眨巴眼睛,眼睛干巴巴的,随后的感觉是冰凉,彻骨的冰凉!就好像有一块冰袋敷在了眼皮上。
差不多了……情绪快要将自己吞没……
罗彬正要摸出来油包。
可鬼使神差的,他双腿本能摆动,竟然迈步,要朝着院门外走去!
油包已经在手里。
罗彬是强忍着往嘴里塞的举动。
他心跳得更快,更涌现出一阵震惊!
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要进入黑夜?
自己怎么了!?
慢吞吞地,罗彬走到了院门口。
慢吞吞地,罗彬推开了先前被推开又关上的门。
罗彬反应过来了,自己并不是现在怎么了,是一直被压抑着的,邪祟的本能释放了。
最初,他的感觉就不光是嗜血和厌光。
他想进入夜幕,他想和其余邪祟走在一起,他想和他们一样,将人撕碎!
右手还在衣兜内,还握着油包。
自己任由这本能作祟,已经要走出去了。
吃下油包,就能压住这本能。
若走出去会发生什么?
罗彬不知道。
他有着邪祟的身子,却又不算是个完整的邪祟。
如果别的邪祟发现他有问题呢?
一个两个,罗彬或许能自保,一群邪祟要将他撕碎呢?
眼睛眨动的速度很快,隐隐有汗液渗进去,罗彬觉得很不舒服。
掌握不了的局面,让他心里更不舒服,情绪更难控制。
可那管理者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换而言之,将白天的事情归纳归纳,只要自己给那管理者提供“情绪价值”,就能蒙蔽管理者的视线,就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罗彬抽出左手,他没有握着油包。
罗彬迈出左脚,任凭那本能支配,走出院门,走上镇路!
进入柜山那么长的时间,只有那一夜,跟着顾伊人上了山,找到灯油。
那一夜,是在树林中,有顾伊人,有厶,能够躲着邪祟!
这一夜,则完全不同!
路上有慢吞吞行走着的邪祟。
他们扭头,看向罗彬。
罗彬的眼神没有闪躲,和他们对视。
邪祟的目光是平稳安静的,罗彬的目光一样,他在演。
后背不停地冒冷汗,又被一阵凉风吹拂,那股冷透心凉。
对视并没有太久,邪祟们继续往前走去。
罗彬不敢大口呼吸,慢吞吞跟上“他们”,开始在村路上游荡,就像是幽灵一样游荡。
好些个零零散散的邪祟,都汇聚过来,罗彬最开始是跟在后边儿,没多久,他们这一群邪祟,居然都有三十来个了,他被挤在中间。
还好,夜风吹着衣服,没有粘在后背上,否则汗水一定将衣裳完全浸透,还能不能隐瞒得住,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邪祟们没有进入任何一家人的院子。
邪祟们一直走着,走着。
他们好像有个目标?
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可能是半小时,又可能是一个小时,总之邪祟行走的速度太慢太慢。
当众多邪祟停下来的时候,这儿是个平房,没有院子,就是一个平房大屋。
邪祟们没进屋,只是门被推开了。
屋内的血腥,没有让罗彬觉得厌恶,只是兴奋,渴望。
一个人,腹部被剖开了,他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他的肠子拴住双脚单手,悬挂在天花板的一个倒钩上。
他左臂只剩下大臂,无法被捆绑,斜斜地往下耷拉。
墙上涂抹满了血和脂肪,地上有个字,用血写出来的字!
魔!
尸体还在滴滴答答地滴血。
对,就像是吃鱼生,要将鱼砍断,放血。
这具尸体,就像是挂起来的鱼!
好大一阵风吹过,尸体本身就是肠子悬挂着,没有固定性,轻微地开始转圈儿。
那尸体的侧脸,进入罗彬视线中。
高耸的颧骨,因为削瘦,变得更像是刀削一般尖锐,薄薄的嘴唇,因为被放血,变成了惨白色。
本身泛白的脸皮,就更不用提了,白得像是一张枯纸。
尤其是他的双眼,鼻孔,耳朵,各自都塞着惨白的断骨,以及薄唇被极大极大地撑开,里头填着个黑蹄子。
死状和先前那具尸体一样,不,甚至更凄惨一些。
罗彬头皮却一阵阵发麻。
单纯一具尸体,不会让他情绪这般变化。
只因为,这尸体是尤江!
尤江,什么时候进的镇?
自己居然没发现?
尤江……居然被镇上的人给杀了?
谁,能杀尤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