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军爷您有所不知啊！”秦正正一拍大腿，演技愈发精湛，“我那七舅姥爷，脾气古怪得很，就喜欢清静。他说啊，这神都繁华是繁华，就是太吵。所以特意买了这么个小楼，图个耳根清净。我们这不也是按着地址找来的嘛！”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又暗示了自己家底丰厚，是个不好惹的富家子弟。
刀疤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一直被沈清荷护在身后的阿月，忽然探出小脑袋，看着那个刀疤脸，好奇地问了一句：“叔叔，你身上的蝎子，为什么只有一条腿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那刀疤脸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气，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他铠甲下的左腿，确实在一次任务中断掉了，换上的是一个用毒木制作的假肢。这件事，是他最大的隐秘，也是他最忌讳的痛处。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一眼看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刀疤脸厉声喝道，手中的弯刀，“呛”的一声，已然出鞘半寸。
完了！
秦正正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糟。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祖宗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捅娄子。
慕容云飞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剑未出鞘，一股凌厉的剑意，已经锁定了刀疤脸的咽喉。只要对方再有任何异动，他有把握，在对方的刀完全出鞘之前，取其性命。
巷子里的空气，凝固到了冰点。
“小孩子家家，眼神不好，胡说八道呢！”林小花清冷的声音，却在此时不疾不徐地响起。
她从慕容云飞身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大家闺秀的薄怒和娇嗔。她先是佯怒地瞪了阿月一眼，然后才转向刀疤脸，微微屈膝一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这位军爷，请恕小女子管教不严。我这妹妹，前些年得了一场大病，烧坏了眼睛，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还喜欢说胡话。她刚才说的，是她手里这个木偶。”
说着，她从阿月手里，拿过那个秦正正送给她的小木偶。那木偶雕刻得颇为粗糙，四肢不全，看上去，确实像个只有一条腿的蝎子。
“她呀，最喜欢这个丑八怪木偶了，整天蝎子蝎子的叫。刚才看军爷您威武不凡，铠甲上的蝎子图腾又那么漂亮，她就犯了糊涂，把您和她的宝贝木偶搞混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既圆了阿月的话，又不动声色地拍了对方一记马屁。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和秦正正的市侩油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更让人信服。
刀疤脸的目光在林小花和那个木偶之间来回扫视，眼中的杀气，缓缓地退了下去。
确实，一个病坏了眼睛的小女孩，能懂什么？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他将弯刀重新按回鞘中，冷哼一声：“算你们运气好。记住，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滚！”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秦正正连忙点头哈腰，拉着众人，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那扇紧闭的“听雨楼”大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破旧儒衫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剑拔弩张的玄甲卫，又看了看一脸惊魂未定的林小花等人，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一脸茫然地问：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王家的外甥女是吧？你七舅姥爷在里面等半天了，赶紧进来！”
说完，他也不管那队玄甲卫，转身就又走回了楼里，还顺手将门虚掩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刀疤脸的脸色，顿时变得像调色盘一样精彩。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搞了半天，人家还真是来投亲的？
秦正正反应最快，他立刻一脸“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冲着刀疤脸拱了拱手：“军爷，您看，这……我没骗您吧？那我们就先进去了，不打扰您公务了。”
说完，他拉着众人，在刀疤脸那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走进了听雨楼。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巷子里，刀疤脸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们走！”
一队玄甲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直到确认他们走远，听雨楼里，秦正正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我的娘诶，吓死我了。刚才那一下，我连咱们埋哪都想好了。”
他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开门的中年男人，那人此刻正靠在柜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在下听雨楼楼主，卫风。奉玄字柒号之令，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了。”
第164章棋盘上的第一颗子
听雨楼内部，与外面那副破败的景象截然不同。
一楼虽然依旧是茶馆的布局，但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茶香。柜台后面，摆着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古籍。这里，与其说是茶楼，更像是一个私人的书斋。
那个自称卫风的楼主，看上去四十来岁，面容儒雅，气质散漫，若不是刚才他及时出现解围，任谁也看不出，他会是镇魔司安插在神都的联络人。
“刚才，多谢卫楼主了。”林小花对着卫风，郑重地行了一礼。
“林姑娘客气了。”卫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亲自为他们倒上了热茶，“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倒是各位，初来乍到，就惹上了玄甲卫的头目‘刀蝎’，这运气，也算是不俗。”
“刀蝎？”秦正正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就是刚才那个刀疤脸？这外号，倒是挺贴切。”
“他不只是个百夫长那么简单。”卫风的神情严肃了些，“此人是国师的心腹之一，为人残忍，疑心极重，专门负责城西一带的清剿和监察。你们被他盯上，绝非偶然。我怀疑，我们这条线，可能已经有暴露的风险了。”
此言一出，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再度紧张起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连夜转移？”沈清荷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必。”卫风摇了摇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刀蝎虽然怀疑，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不敢轻易动一个有‘青州王氏’背景的‘富家翁’。这个身份，是玄七大人花了很大代价才为你们铺好的，暂时还能用。不过，从今天起，你们的行动，必须要更加小心了。”
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黑色的木盒，推到林小花面前。
“这是玄七大人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里面，是我们镇魔司耗费了数年时间，才收集到的，关于万毒门在神都所有已知据点、人员，以及那位国师的部分情报。”
林小花打开木盒，里面是厚厚的一叠卷宗。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快速地阅览起来。
卷宗上，详细记录了那位国师的崛起之路。此人名为“乌先生”，三年前突然出现在神都，以神鬼莫测的毒术和医术，治好了皇帝的顽疾，从而获得了无上的信赖，被封为国师。他深居简出，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身边常年跟着四位强大的护法，号称“风林火山”。
而他们之前在戈壁斩杀的银蝎长老，只是万毒门派驻在外的，一个负责“原材料”生产的次一级人物。
卷宗的后面，还附上了一张神都的势力分布图。上面用红色的朱砂，标注出了十几个疑似万毒门的据点。有的是药铺，有的是青楼，有的甚至是朝中大臣的府邸。万毒门的势力，已经像一张巨大的毒网，将整个神都笼罩其中。
“好一个乌先生，好一个万毒门。”林小花放下卷宗，美眸中寒光闪烁，“他们这是把神都，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了。”
“何止是后花园。”卫风叹了口气，“如今的神都，皇帝形同傀儡，朝政大权，几乎都落入了国师一党的手中。我们镇魔司的人，寸步难行。之前派来调查的几位同僚，都已经……失踪了。”
他的话语里，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秦正正听得火大，一拍桌子：“那还等什么？照着这地图，挨个给他端了！老子新改良的‘霹雳子’，正愁没地方试威力呢！”
“不可。”林小花和卫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制止了他。
“硬拼，是下下之策。”林小花冷静地分析道，“这些据点，只是毒网上的节点。我们就算拔掉一两个，他们很快就能重新建立。打草惊蛇，反而会让他们警觉，将真正的核心隐藏得更深。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些小鱼小虾，而是那条藏在最深处的毒龙——乌先生，和那颗魔心石。”
“林姑娘说得对。”卫风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像在下一盘棋。对方势大，占据了整个棋盘。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们必须小心落子，步步为营，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那我们的第一颗子，落在哪里？”慕容云飞开口了。他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终于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林小花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地图上。她的手指，在图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城南一个名为“丹心阁”的药铺上。
“这里。”
“丹心阁？”秦正正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不就是个普通的药铺吗？有什么特别的？”
“它不普通。”林小花的眼神，锐利如刀，“根据卷宗记载，丹心阁是神都最大的珍稀药材交易地。但它每个月，都会有一批特殊的‘药材’，不经账目，直接由玄甲卫护送，送往城外国师的别院。这批药材，数量巨大，种类诡异，其中很多，都是炼制剧毒之物的引子。我怀疑，这里，就是万毒门在神都最重要的物资中转站，也是他们为‘血祭’准备材料的关键一环。”
“而且，”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里人多眼杂，三教九流汇聚，是打探消息，安们‘棋子’的最好地方。”
一个计划，在她的脑中迅速成形。
“清荷，秦师兄，你们两个，明天去一趟丹心阁。”
“我们？”沈清荷和秦正正都是一愣。
“对。”林小花看着沈清荷，“你是医者，精通药理，以求购珍稀药材的名义进入丹心阁，最合情合理。你的任务，是尽可能地接触到他们的管事，探查那批特殊‘药材’的虚实。”
她又看向秦正正：“秦师兄，你就扮作清荷的护卫。你的任务，是找机会，在丹心阁的库房或者隐秘之处，留下这个。”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如同小飞虫般的金属造物。
“这是‘闻声虫’？”秦正正眼睛一亮，认出了这件东西。这是他早年的得意之作，能够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任何物体上，收录周围的声音，并将其实时传递回来。
“没错。我要知道，他们到底在交易什么，和谁交易，什么时候交易。”
“没问题！”秦正正拍着胸脯保证，“这活儿，我熟！”
“师兄，你和我，”林小花转向慕容云飞，“我们在丹心阁对面的酒楼里接应。一旦有变，立刻动手。”
“阿月呢？”沈清荷问道。
“阿月和卫楼主，留在听雨楼。”林小花看着阿月，柔声道，“阿月，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你帮我们‘听’着，如果丹心阁那边，出现了让你感觉‘很饿’或者‘很讨厌’的味道，你就立刻告诉卫楼主，好吗？”
阿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能感觉到事情的严肃性，用力地握紧了小拳头。
“好。”慕容云飞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