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林婵的示好，萧晏川总算觉得昨日也不算太倒霉，便心情尚可地，继续去忙前朝的事情了。
虞清远送来的那份账簿里，尽是当地官员与商人勾结来往的记录。
而最近的一次交易记录，便在先前那名县令出事的时间段。
那时梁州少雨水，称不上多严重，往年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官府中已有善天象之人观出之后的时间恐都难有雨水，或有旱灾，于是他们那帮子人便打算与商人勾到一处，买卖官粮。
待日后旱灾爆发，商人有囤粮便可坐地起价，其中利益，再恩惠官府。
如此借助天灾运作，已不是第一回。
而如卢氏这般还依附过王氏的世家，他们获得利益，未必没有往京城输送过。
且本就有卢氏人在京中为官，如此牵扯，不知会波及多少人。
梁州那边的卢氏已送急报上奏请罪，将他们任梁州刺史的卢氏人推了出来，一力顶罪。
急报送来时，萧晏川跟前正站了一群大臣。
众臣皆有些紧张。
先前萧晏川便是如此接受了王氏之案的处理，那这回的卢氏，会不会也……
然而，萧晏川在众人跟前，直接将奏报撕了。
他笑意冰凉：“孤要彻查卢氏，众卿，谁可胜任？”
众臣惶惶，心知这是因为王氏倒台，清查其残余势力，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众臣推诿间，又有人来递消息，道虞清远醒了。于是一帮人又呼啦啦地，往虞清远养病的地方去。
--
一番问话、推扯后，萧晏川果真又忙到了晚上。
林婵依言来看他，等候在外时，正好见着刚从里头出来的叶礼。
她稍惊，很快面色平常地与他颔首示意。
叶礼拱手问安过，便跟着内宦离开了。
林婵心中纳闷，其实萧晏川在忙什么，这消息几乎瞒不住，她也有所耳闻了。但是……这其中好像也没有叶礼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萧晏川这么晚还见他做什么？
她暗自疑问着，但在见到萧晏川时，也没问出口。
毕竟她觉得以萧晏川的性子，定是不喜欢她关注这个有些故交的男子的。
不过今日反常，林婵殷切呈上自己鼓捣了一下午的冰酥酪时，萧晏川却主动提起此事：
“你方才，可曾见着佩宣了？”
林婵不解其意，如实答道：“碰巧撞见，就问了个好。”
萧晏川的视线挪向她手中捧着的白瓷碗，瓷碗凝白，其中酥酪嫩滑，两相衬托，看起来的确冰凉清甜。
然却勾起他一些不甚美好的回忆。
毕竟……那茯苓糕看起来，也不难吃。
林婵听他沉默，正以为他是不痛快，抬眸探究时，却与他望着自己手中酥酪的目光相接。
她大受打击似的：“陛下要是不相信臣妾手艺，臣妾再也不做就是了……”
萧晏川不由笑：“孤还什么都没说呢。”
林婵抬睫，有意将他的注意力自叶礼身上引开，便捧碗凑到他身旁：“那陛下尝尝？”
生怕他还对上次的经历耿耿于怀，她再三保证：“陛下放心，这次臣妾率先尝过了，绝对不难吃！”
萧晏川看她信誓旦旦，反而生出了疑虑。
顿了片刻，他接过瓷碗，尝了一口。
林婵紧张看着，片刻后，看他轻轻点头：
“还不错。”
萧晏川这说的倒是实话。
比此前好上了十万八千里，称不上多么惊艳，但好歹是正常的水准。
她也的确费了心思了。
林婵觑他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放松下来，如从前一般往他怀中坐去：
“陛下要是喜欢，臣妾天天做，陛下还喜欢什么呀，臣妾再去学……”
她口中不停地蹦出甜言蜜语哄着，萧晏川垂眸，看她今日打扮清凉素雅，一袭藕合色薄纱长裙，犹如芙蕖花瓣虚虚笼在身上。
他心下微动，用指尖拨弄她摇摇晃晃的真珠耳坠：“怎忽然话这么多，就这么怕孤提到叶礼？”
林婵一噎，恨他总是如此轻易看破自己的心思。
“别想太多，孤是要跟你说，你父亲，想要让他调去边军。”
林婵瞪圆了眼，几多吃惊：“边军？”
叶礼要是去边关，可得费一番功夫熬资历了，且如今两国有和约，他这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是，孤同意了。”
萧晏川状似漫不经心说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点情绪。
不过眼下看来，除了诧异吃惊，倒没有别的意思。
萧晏川稍稍满意。
哪怕已经确定他们二人并无情意可言，也免不了他多多试探。
林婵咋舌，有些惋惜：“叶郎君竟也同意……？”
“他当然有别的事情要做。”
林婵应一声，仰头望他。
灼灼目光竟让萧晏川都有些微妙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有话就说。”
“臣妾是在想，叶郎君前往边关，是否需要和北狄人来往呢？”
“倒不是没有可能……”萧晏川沉吟片刻道，“边塞城池与北狄素有小范围的通商，免不了会打交道的。”
“臣妾在想，北狄那边，或许阿玉…熟悉？”
萧晏川眸光轻闪，懒散开口，如玉琅琅：“你想让她和叶礼的队伍一起走？”
“可军中有女子，多为不便。”
“臣妾也只是有如此想法罢了。她…毕竟是流亡至此，若能有回去的机会，自是好的。”
萧晏川一哂：“但她能回哪去？”
“至少…至少也比留在这里好吧。”林婵拧着眉，几分纠结，“而且她会那里的语言，臣妾听她的意思，那边部族之间的语言没有太大分别，若她过去，说不定也能帮上叶郎君呢？”
萧晏川泼她冷水：“鸿胪寺有通晓各语言的人，不缺她这一个。”
他又不快起来，想她不为叶礼烦心，没成想竟是惦记着这个人。
分明说今晚是来陪他，倒好……又来向他讨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