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众人终于抵达围场行宫，待各自安顿好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舟车劳顿了一路，萧晏川也免去了众人请安会面，只让他们都好好歇息，有事明日再议。
嫔妃们依照位份入住各自行宫，由于萧晏川没有特意吩咐，负责此事的人也不想得罪了这些主子，为她们分配得极其公平，那些宫殿与萧晏川所在的崇明宫距离，几乎相同。
初至行宫，许多事情还未安排妥帖，规矩也不比京中森严，于是这晚，林婉月便带着一点汤羹点心往崇明宫去了。
她想，先前自己是被有心敲打了，还有林婵这个小人从中作梗。现在她父兄立下战功，难道陛下还能不见她吗？
就算这有点以势相迫的意思……林婉月坐在辇上，烦躁地拧眉，将这个念头拂去。
那也只是她想见陛下才出此下策罢了，她要是不去，难道陛下还会召见她吗？
左右……只要同陛下熟悉起来，她不信陛下还会一味宠着林婵。
林婉月怀着一腔斗志到了崇明宫，但守在此间的小内宦却唯唯告知，陛下并不在殿里。
林婉月脸色冷下：“陛下去哪了？”
小内宦的眼睛转了一圈，模棱两可道；“陛下只带了陈公公和护卫走，并未说是去了哪。”
听到里头并没有出现林婵的名字，林婉月面色稍霁：“那我就等一等陛下。”
小内宦有些为难：“陛下出去这趟不知几时回来，恐怕婕妤受累。若婕妤有什么话或东西，让奴才代为转交吧？”
林婉月没接话，只示意一旁的棠知给银子。
小内宦起初推拒，但数目一多，他就松了点口：
“……好吧，奴才带婕妤去偏殿等候。若一个时辰后陛下还未归来，婕妤就回罢。”
这么晚了，萧晏川能因为什么事在外头待一个时辰？
林婉月不以为意，一径往偏殿走去。
领路的小内宦走在前头，悄悄掂了掂手中银两，眸中闪过满意的笑。
不是别人，正是陈全的那位干儿子安福。
他当然不会与林婉月透露陛下的行踪，也自然，隐瞒了林婵伴驾侍奉的事情。
安福理所当然地想，陛下都只带那么点人去温泉殿了，里头还有个小婵姑娘，那这晚，陛下会回来才怪。
他猜得不错，萧晏川今晚的确不会回来。
只不过他想歪了些，萧晏川不留在崇明宫，只是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譬如林婉月。
温泉殿正如其名，建在一处泉眼上，整座正殿都是浴池，一年四季都被汩汩温泉水填满。
偌大殿中，只能听到水流声汩汩，烛火耀耀，白雾飘荡，仿若瑶池仙境。
林婵捧着更换的衣物棉巾等物进来时，萧晏川已经进入池中了。
她不免瞧见他赤着的半身，面颊腾地一红，躲闪着移开目光，规规矩矩地盯着托盘，等放下东西后就打算离开。
她知道萧晏川一贯不让人伺候沐浴。
但眼下，林婵才转身，就被叫住了。
“过来。”
林婵还背对着他，步子一僵：“陛下，奴婢让陈公公进来吧？”
萧晏川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慢条斯理唤她：
“小婵？”
林婵后颈一麻，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端过沐浴要用的东西，往他方向走去。
“陛下有何吩咐？”
萧晏川：“服侍孤。”
林婵眼皮一跳，思忖着看了眼托盘里的东西，鬼使神差地，抓了一把玫瑰花瓣丢入池中。
殷红的花瓣打着旋四处飘散，有些顺着水，沾在了萧晏川身上。
后者眉头一跳，几多危险望来。
林婵努力一番，才压下了自己的嘴角。
她忍笑：“……陛下，这花香乃天然香薰，足以安神助眠，放一些也好。”
她拿过木瓢，为他淋洗起来。
林婵从未服侍过人沐浴，手上难免笨拙，她先擦过了萧晏川的后背肩颈，随后就犯了难。
这前面……
不好吧？
身后人的手随着温泉水淋漓抚过，轻得像羽毛，感觉根本洗不去什么，反而还徒生燥意。
萧晏川忍了一会儿，但额角已然突突直跳。在林婵的手要伸不伸地搭在自己锁骨处胡乱扒拉的时候，他终是忍无可忍，将人扯了下来。
落水声哗啦在这过分宽敞的殿中响起，甚至还有了一点回音。等候在外的陈全先是一怔，下意识张口想问。
但在问出口前，他蓦地想起林婵还未从里头出来。
陈全当即闭嘴，去寝殿安排人尽快收拾床榻了。
而殿里，林婵猝不及防被拉下水，惊吓之余喝了好几口温泉，下意识在池中胡乱扑通起来，溅起的水花尽数打到萧晏川面上。
后者神情无波，但脸色似乎有些黑。
他眼皮也不眨，在一片白花花的水涛中精准无比地捉住了林婵的后领，拎兔子似的将人从水中提了起来。
总算呼吸到了空气，不停挣扎的林婵也老实了。
她用来挽发的几根素簪也不知落在了池底何处，头发湿哒哒地贴着面庞肩头垂落，一身宫装也湿透了，几朵花瓣黏在身上，像是一只落水小猫，可怜巴巴。
萧晏川淡着脸，将人在池中扶稳后，才松了手。
而林婵从惊惶中缓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立足的地方，温泉水还不到肩头。
她又羞又恼：“陛下吓死奴婢了！”
萧晏川全无使坏的心虚，反而往后头的池壁倚去，眸光轻谑。
感觉自己被嘲讽了的林婵忿忿，努力往离开浴池的白玉阶走去。
不过泡了水的衣裙的确重了些，而她才迈几步，萧晏川又漫不经心道：
“你衣袍尽湿，要往哪去？”
林婵一顿。
她当然不可能带更换的衣衫伴驾侍奉，而她也更不可能这样湿漉漉地回崇明宫，说不定会撞见林婉月……
林婉月……
林婵猛一回眸，恍然明白为何萧晏川今晚发神经。
他自己不痛快，拿她消遣？！
林婵一顿，迎着萧晏川的目光，勾起温柔笑意：
“奴婢去找长姐，告诉长姐，陛下为了躲她，特意带着奴婢来……”
“共浴”二字未出口，她便被一股忽然袭来的力道抵在了池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