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咏南燕民变首领王始刑场称朕》
草寇封尊雪笑瘫,刀横颈侧吼皇安。
不亡邪咒萦枷锁,千载霜锋唾未干!
公元404年(东晋安帝元兴三年),南燕都城广固(今山东青州西北)的刑场,气氛有点诡异。主角王始,一个几天前还在泰山里“君临天下”的农夫,此刻被五花大绑,木枷沉重。眼看大限将至,这位仁兄非但没有哭爹喊娘,反而在人群中努力挺直腰板(虽然被绑着挺直也有限),气沉丹田,喊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朕即崩矣!皇太子何在?皇后安在?!”
这声“朕”喊得字正腔圆,仿佛真在交代后事。围观群众估计下巴掉了一地。更绝的是,他那同样被抓来陪绑的妻子,在旁边气得直跺脚(如果脚能动的话),当场“拆台”怒骂:“老头子正坐此法,尚复何言!何复道皇后!”
翻译一下就是:“死老头子都这德行了,还搁这吹牛呢!皇后皇后,皇后你个大头鬼啊!” 这出刑场“宫廷剧”堪称黑色幽默巅峰。谁知王始听了老婆的“咆哮”,不仅没蔫儿,反而一脸坦然,说出了更“哲学”的一句:“皇后!自古岂有不破之家,不亡之国邪!”
意思很明白:老婆啊,淡定!从古至今,哪有不散的家庭?哪有不亡的国家?我老王家(国)亡了,这不很正常嘛!这心态,这觉悟,杠杠的!行刑的刽子手估计都懵圈了,围观群众更是集体沉默,只剩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仿佛历史老人在一旁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这一幕,活脱脱就是一部浓缩的荒诞悲喜剧。王始这个在史书上只配留下寥寥数语的“山大王”,用他生命最后时刻的“台词”,硬生生在千年历史长卷上,刻下了一个巨大而刺眼的问号:这个临死还惦记着“太子”和“皇后”的“朕”,到底是谁?他凭啥就敢自称皇帝?这顶用荆棘编成的“皇冠”,背后藏着多少心酸与不甘?
一、乱世草芥,何以称“朕”?
要理解王始的“皇帝梦”,得先看看他蹦跶的舞台——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南燕。当时的中原大地,乱得跟一锅八宝粥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南燕,就是鲜卑慕容氏在山东半岛建立的一个割据小朝廷,当时的皇帝是慕容德(慕容超他叔)。这位慕容德同志,虽然史书上夸他“雄杰”,但治下老百姓的日子,那可真是黄连树下弹琵琶——苦中作乐。
史书《晋书·慕容德载记》写得明明白白:“赋敛繁多,事役殷苦。”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税多!活儿重!老百姓累得跟骡子似的!泰山脚下,原本应该“会当凌绝顶”的壮丽山河,在百姓眼里只剩下沉重的徭役和无尽的赋税,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用现在的话说,生存体验极差,差评如潮。
就在这种“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压抑氛围下,一个“神秘预言”在民间野火般蔓延开了:“李弘应出!” 这“李弘”可不是隔壁村二狗子,而是当时民间道教里一个响当当的“救世主”Ip,相当于自带流量的“弥赛亚”标签。老百姓们眼巴巴盼着这位“李弘”下凡,带他们脱离苦海,奔向“太平”大道。
然后,历史的聚光灯(或者说,探照灯?)就鬼使神差地打在了王始身上。这位老兄,大概率就是泰山附近一个老实巴交、可能还有点威望(或者只是看着比较憨厚?)的普通农民。在绝望的黑暗和狂热的期盼交织中,乡亲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老王!就你了!你就是‘李弘’!你得带我们干!” 王始同志估计当时也是一脸懵:“我?李弘?当皇帝?别闹!我连村支书都没当过!”
但架不住时代洪流的裹挟和乡亲们殷切(且可能带着菜刀)的目光。公元403年(元兴二年),在泰山深处的某个犄角旮旯,一场史上最“寒酸”的开国大典,在历史的夹缝中悄然上演了。
二、山寨帝国,“太平”几何?
王始的“帝国”开张了!国号那是相当响亮——太平!年号也充满了朴素的希望——初兴!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气势?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骨感到硌牙。
“皇宫”选址: 大概率是某座易守难攻但绝对漏风的山寨,或者某个隐蔽的山洞。冬冷夏热,自带“原生态”空调(效果随机)。
“朝廷”班子: “文武百官”估计就是村里几位德高望重(或者嗓门大、力气大)的老少爷们儿。上朝可能连个像样的“大殿”都没有,大家围着一块大石头席地而坐,商量着今天去哪儿挖野菜。
“御膳房”标准: 一口全村共用的大铁锅,煮着野菜、树皮、可能偶尔有点杂粮。御厨?不存在的,谁手艺好谁上。“满汉全席”就别想了,“野菜开会”是常态。
“龙袍”与“冕旒”: 王始身上的“龙袍”,八成是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顶多在肩头缝块颜色不一样的布意思意思。至于皇帝标配的冕旒(前后挂珠帘的帽子)?太奢侈!可能就弄个树枝编个圈戴头上,或者干脆省了。手里的“玉玺”?找块顺溜点的石头刻俩字儿凑合用吧。
“军事力量”: 所谓的“御林军”,装备堪称“石器时代pLUS”——主力武器是锄头、镰刀、扁担、削尖的木棍。能有一把豁口的菜刀,那绝对是“高级军官”待遇了!盾牌?门板拆下来顶一顶!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像大型cosplay现场、穷得叮当响的“草台班子”,却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了数万走投无路的农民兄弟!他们扶老携幼,扛着破家当,沿着泰山陡峭的山路,硬是用脚板踩出了一条条通往这个“云上朝廷”的“御道”。为什么?
答案简单又沉重:活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 南燕官府的压迫,比泰山还沉。王始这个“李弘”,这个“皇帝”,是他们绝望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他们心中“太平”梦想的具象化。在这个简陋得近乎滑稽的“朝廷”里,他们或许能短暂地忘却山下的苛政,获得一丝虚幻的尊严和“当家作主”的感觉。这面“太平”大旗,本质上是用无数草民的苦难和微茫希望织就的。
三、龙椅未暖,屠刀已至
王始在泰山深处闹出这么大动静,称帝建国,还聚集了好几万人,真当人家南燕朝廷是吃素的?广固城里的慕容德皇帝陛下,看着地图上泰山那块标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虽然他这南燕皇帝,在天下大局里也就是个“地方分公司总经理”的级别,但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居然有人敢自立门户,称孤道寡?这还了得!这不仅是打脸,更是动摇统治根基啊!必须掐灭!
于是,南燕的国家机器开动了。慕容德派出了他的得力干将——征虏将军慕容镇(史书有名有姓,货真价实的大将)。这位慕容将军,可不是王始那些拿着锄头的“御林军”能比的。他率领的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南燕正规军,是真正的职业杀手。
战争的结局,毫无悬念。史书《晋书·慕容德载记》对这场“帝国决战”的描述,冰冷而简洁到残忍:“镇讨擒之,斩于都市。” 短短七个字,埋葬了数万人的希望和一个人的“皇帝梦”。
王始那支由锄头、扁担和求生意志组成的“大军”,在真正的国家暴力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泰山脚下,一场短暂而残酷的战斗(或许连像样的战斗都算不上,更像一场围剿),血流成河。数万追随者,顷刻间星流云散,或死或逃。王始本人,自然也被“讨擒”——活捉了。他那刚刚升起没几天的“太平初兴”小太阳,瞬间被扑灭,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历史的巨轮碾过,连一丝涟漪都吝于留下。
四、刑场“绝唱”与历史的回响
于是,就有了开篇那戏剧性(且充满黑色幽默)的一幕。刑场上,王始的“朕即崩矣”与妻子的“老头子拆台”,形成了绝妙的反差。围观者中,必然夹杂着嘲笑: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笑他死到临头还做着皇帝梦,笑他一家子都成了阶下囚还惦记着“太子”“皇后”… 这笑声,像无形的钉子,把王始牢牢钉在了“历史小丑”的耻辱柱上。
然而,千年之后,当我们隔着历史的长河回望,这笑声是否显得有些冰冷和浅薄?一个原本只求温饱的农夫,为何甘愿戴上那顶注定带来杀身之祸的荆棘“皇冠”?王始那声荒诞的“朕”,与其说是权力的狂妄,不如说是绝境中尊严的悲鸣!当官府把百姓逼得连做牛马的资格都快丧失时,那顶用荆棘、野草和虚幻希望编织的“皇冠”,就成了他们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是个“人”的象征。这是底层民众在生存重压下,对尊严最笨拙、最悲壮也最绝望的一次“行为艺术”般的抗争。
王始并非那个时代唯一的“草头王”。与他同时或稍早稍晚,谯纵在蜀地称成都王(后又称帝),赫连勃勃在朔方建大夏国。这些人,或占险要,或有实力,他们的称王称帝,多少还有点乱世枭雄的逻辑。唯独王始,他的“帝国”几乎一无所有——无稳固地盘(就几个山头),无像样军队(只有农具),无有效组织(纯靠热情),甚至可能连他本人都没完全进入“皇帝”角色。他的“朕”,更像是一粒在无边黑暗中努力闪烁、只为证明自己存在过的微弱磷火。他的抗争,不是为了照亮前程(他知道没前程),只是为了在彻底沉沦前,向这个不公的世道发出一声嘶吼:我,王始,不甘为牛马!我存在过!我反抗过!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王始刑场喊出“朕虽崩”仅仅六年之后(公元410年),那个曾以雷霆手段碾碎他皇帝梦的南燕帝国,也在东晋猛人刘裕的北伐铁蹄下灰飞烟灭。末代皇帝慕容超,同样被押赴刑场,身首异处。泰山依旧巍峨,见证着所有帝王将相与草莽英雄的最终归宿——在时间永恒的洪流面前,无论多么煊赫的尊号,多么坚固的城池,终将化为尘埃,归于寂灭。王始临刑前那句悲凉的“不亡之国邪”,竟一语成谶,应验在了南燕自己身上。历史这个编剧,有时候就爱玩这种辛辣的对称梗。
五、尾声:荆棘皇冠的余味
王始的故事,像一颗包裹着苦涩内核的怪味豆。初尝是荒诞的喜剧感——山沟里的皇帝,刑场上的“朕”和拆台的皇后;细品之下,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凉——那是无数小人物在时代铁幕下,用生命进行的、注定失败的尊严冲锋。
他的身影,在正史的宏大叙事中,渺小如尘埃,只配在“慕容德载记”的夹缝里留下几句冰冷的记载。但他的那声“朕”,以及那场刑场家庭伦理剧,却以其极致的荒诞和悲怆,穿透了千年时光。
在真正的历史洪流里,没有纯粹的喜剧演员,只有血泪写就的沉重剧本。王始的故事,是历史幽深回廊中一声微弱却执拗的叩门声。它提醒着我们:史书上每一笔轻描淡写的“民乱”、“斩于都市”背后,可能都藏着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灵魂,一个在黑暗深渊里,试图为自己、为同样苦难的同胞,戴上一顶哪怕由荆棘编成的、象征尊严的“皇冠”。
当我们千年后笑谈其荒诞不经时,或许也该静下心来,听听那笑声深处,是否还回荡着无数草芥之民,在生存重压下,骨节发出的、沉重而悲怆的碎裂之声?那顶荆棘王冠,从未真正属于王始,但它所象征的对生存尊严的渴望,却永远烙印在每一个被压迫者的灵魂深处。这,或许就是“朕”字背后,那份沉甸甸的历史回响。
后记:《红窗迥?南燕伪帝王始刑场升遐赋》
霜刃寒,天唾面。 这草寇封尊,戏癫成幻。
枷锁妄呼金殿,吼震刀戟颤。
虚设六宫张野宴,四顾频呼遍:储君速现!
亡国咒萦枷畔,唾雨如霰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