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铜铃预警
战神宗山门前的铜铃,在子夜时分突然无风自鸣。
那串挂在白玉牌坊上的铜铃,是用北境异兽的趾骨所铸,寻常风雨动不了分毫,唯有魔气过境时,才会发出渗人的哀鸣。此刻铃声尖锐,像无数根细针钻进人的耳膜,守夜的弟子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已泛出青白。
“师兄,这铃响……”年轻弟子的声音带着颤音,他入山三年,只在古籍里见过“铜铃预警”的记载,据说上次响起,还是二十年前魔域攻破雁门关时。
风离站在牌坊下,指尖抚过冰凉的铃身。铃面上刻着的符文正隐隐发黑,那是被魔气侵蚀的迹象。他抬头望向西北方,黑沉沉的天幕压得很低,连星子都藏了起来,唯有一道暗紫色的光带在云层里游走,像条蛰伏的巨蟒。
“去叫醒宗主。”风离的声音比山风还冷,“再让斥候营沿黑风岭方向探查,注意隐蔽,一旦发现魔气聚集点,立刻回报,不要恋战。”
年轻弟子领命而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风离望着那道暗紫色光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从黑风岭逃回来的猎户说过,岭深处的“蚀心潭”最近总冒黑泡,潭边的草木全枯死了,连最耐毒的瘴气蛇都不敢靠近。
当时只当是寻常地脉异动,现在想来,恐怕是魔域在潭底做了手脚。
二、密信传警
叶辰被铜铃声惊醒时,案上的烛火正剧烈摇曳。他抓起枕边的裂穹剑,剑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剑穗上的铜铃竟也跟着山门前的铃声轻轻颤动——这是剑器共鸣,说明附近已有浓郁的魔气汇聚。
“宗主。”风离推门而入,手里捏着封染血的密信,“这是从蜀山传来的,清玄道长的亲传弟子送来的,人……已经没气了。”
密信是用朱砂写在羊皮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成。上面只有三行字:
“蚀心潭底有异动,似在熔铸‘万魔鼎’。”
“各大门派已有弟子失踪,疑被掳去炼鼎。”
“速联炼心世家,李玄贞知破鼎之法。”
最后一个“法”字被血渍晕开,像朵诡异的花。叶辰捏着羊皮的手指微微用力,羊皮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万魔鼎的传说他曾在《魔域秘录》里见过——那是用万人精血混合魔气熔铸的邪器,一旦铸成,方圆千里的生灵都会被吸走魂魄,化作鼎中燃料。
“炼心世家那边,派人去了吗?”叶辰的声音有些发紧。李玄贞的“心炼之术”能窥探魔气源头,若是连他都知道破鼎之法,说明这万魔鼎的威胁,比预想中更严重。
“已经派阿木去了。”风离递过一张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几处红点,“这是斥候营刚传回的消息,黑风岭周边的五个村落都空了,村头的老槐树上挂着这种符。”
地图旁放着张黄纸符,符上画着扭曲的骷髅头,眼眶处用鲜血点过,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叶辰认出这是魔域的“聚魂符”,能将死者的残魂强行拘在符中,供魔气吞噬。
“看来他们不仅在炼鼎,还在收集魂魄。”叶辰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蚀心潭,“传我命令,战神宗弟子全员戒备,关闭山门,只留西侧密道作为应急通道。再备三份拜帖,分别送往蜀山、南家和炼心世家,就说战神宗欲于三日后在望月台会盟,共商御魔之策。”
风离刚要应声,门外突然传来阿木的惊呼:“宗主!风离师兄!你们快看天上!”
两人冲到院中,抬头望去的瞬间,都倒吸了口凉气。西北方的暗紫色光带突然炸开,无数细小的黑雨从云层里落下,落在草木上,叶片立刻枯黄卷曲;落在石阶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冒着刺鼻的白烟。
“是‘蚀心雨’!”风离脸色骤变,“快进屋!这雨沾了皮肉会蚀骨!”
叶辰却站在雨中未动。黑雨落在他的白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小洞,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是望着那片炸开的光带,裂穹剑在手中微微震颤,似在发出挑战。
“山雨,真的要来了。”叶辰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但这雨,淹不了咱们的山门,更挡不住要守的人。”
三、暗流涌动
南家祠堂的油灯,被窗外的狂风灌得险些熄灭。南玄山捏着战神宗的拜帖,指腹在“望月台会盟”几个字上反复摩挲。桌案下的暗格里,藏着他连夜画好的烈火符,符纸边缘泛着青蓝色的光——那是加了三倍离火草汁的量,足以烧穿魔域的玄铁甲。
“老祖,真要去吗?”福伯端来碗姜汤,手还在抖,“昨儿个去城西买米的小厮回来说,蜀山那边已经封山了,清玄道长连朝廷派来的钦差都不见,说不定……”
“说不定他们在忙着准备应对万魔鼎。”南玄山打断他,将拜帖凑到灯前,火苗舔舐着纸边,“叶辰那小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敢在这时候会盟,必有后手。你去把库房里的‘冰魄浆’全装起来,那东西能暂时压制魔气,带上准没错。”
福伯还想说什么,院墙外突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声音凄厉,不似寻常鸟类。南玄山猛地起身,抓起案上的龙头拐杖:“是魔域的‘夜枭卫’,他们找上门了。”
夜枭卫是魔域最擅长追踪的杀手,能化形为鸟兽,专挑午夜时分偷袭。南玄山推开后窗,果然看到几团黑影在院墙上盘旋,翅膀扫过之处,瓦片都被腐蚀出黑洞。
“把符纸收好,从密道走。”南玄山将一叠烈火符塞给福伯,“去望月台找叶辰,告诉他,南家虽只剩这点人,但烈火符管够。”
福伯刚钻进密道,院门外就传来轰然巨响,显然是夜枭卫破门而入。南玄山拄着拐杖站在院中,看着那些化为人形的黑影,突然笑了:“当年你们老祖宗在我手里都讨不到好,就凭你们几个小崽子?”
拐杖顿地的瞬间,藏在墙角的符纸突然齐燃,青蓝色的火焰组成一道火墙,将夜枭卫困在其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南玄山却没回头,纵身跃出后窗,朝着望月台的方向疾驰——他得活着赶到会盟现场,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让叶辰知道,南家没怂。
四、人心如棋
炼心世家的祠堂里,李玄贞正对着青铜灯盏喃喃自语。灯盏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桌案上的沙盘里,插着十几根竹签,竹签顶端分别刻着各大门派的标记,其中三根已经倒了——那是已经确认被魔域攻破的宗门。
“家主,战神宗的拜帖。”老李头捧着个锦盒进来,盒中除了拜帖,还有半块玉佩,正是暗部的信物,“送帖的弟子说,这是叶宗主特意嘱咐交给您的,还说‘暗部的兄弟,该醒了’。”
李玄贞拿起玉佩,指尖抚过断裂处的“影”字。三天前,他收到暗部传来的密信,说夜枭卫正在搜捕各门派的核心弟子,蚀心潭底的万魔鼎已铸成七成,只差最后一步“献祭”——而献祭的祭品,正是各门派的继承人。
“看来叶辰都知道了。”李玄贞将玉佩放进怀里,突然对老李头道,“去通知暗部的人,按‘青竹结绳’的信号集合,目标黑风岭,务必要在会盟前,摸清万魔鼎的献祭时辰。”
老李头领命而去,祠堂里只剩下李玄贞和那盏青铜灯。灯苗突然跳了一下,映出他眼底的决绝。他从袖中取出张泛黄的绢布,上面绣着破鼎的口诀,是暗部初代首领留下的,最后一句写着:“破鼎需以心为引,以魂为火,非至纯至净者不能为。”
李玄贞轻轻抚摸着绢布,突然想起女儿李青鸢。那孩子天生心脉纯净,是族里百年难遇的“心炼”奇才,也是暗部现任的“影八十”。此刻她应该正带着暗部的人,潜伏在蚀心潭附近,用“噬心术”探查鼎内的魔气流动。
“青鸢,爹等你回来。”李玄贞对着灯盏轻声道,“等破了这万魔鼎,爹就教你完整版的《清心诀》,再也不让你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了。”
灯盏的火苗突然稳定下来,发出温暖的光晕,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五、风雨满楼
三日后的清晨,望月台笼罩在一片浓雾中。
叶辰站在台边,裂穹剑插在身旁的石缝里,剑身上的符文已亮起金光。台下的山道上,陆续有人影出现——南玄山拄着拐杖,衣袍上还沾着黑雨的焦痕;李玄贞带着几个炼心世家的弟子,个个眼神警惕;甚至连一直闭门不出的清玄道长,也带着蜀山弟子来了,只是脸色凝重,不像往日那般傲气。
“人差不多到齐了。”风离走到叶辰身边,低声道,“斥候营传回消息,蚀心潭方向的魔气浓度突然暴涨,恐怕……”
“恐怕他们要提前献祭了。”叶辰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诸位,废话不多说。万魔鼎一旦铸成,谁也活不了。今日会盟,不是为了争盟主之位,是为了活命,为了身后的百姓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拔出裂穹剑,剑尖指向西北方:“李玄贞前辈知破鼎之法,南老祖的烈火符能挡魔气,蜀山的剑法可斩魔兵,而我战神宗,愿为先锋,直捣蚀心潭!”
“愿随叶宗主前往!”南玄山第一个响应,拐杖顿地的声响在雾中回荡。
“蜀山弟子,听令!”清玄道长拔出长剑,剑光刺破浓雾,“随叶宗主破鼎,若有退缩者,按门规处置!”
李玄贞也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弟子道:“备好‘清心散’,等会儿听我号令,引魔气入阵。”
浓雾中,各大门派的旗帜陆续竖起——战神宗的烈火旗,蜀山的七星剑旗,南家的火焰纹旗,炼心世家的青铜灯旗……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将浓雾撕开一道道口子。
叶辰望着这些旗帜,突然想起昨夜铜铃的预警。那铃声虽凄厉,却也像集结号,把这些曾经各怀心思的江湖人,重新聚到了一起。
“出发!”
裂穹剑的剑鸣刺破长空,像道惊雷劈开了压得极低的天幕。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黑风岭进发,脚步声震得山道上的碎石滚落,惊起的飞鸟穿过浓雾,飞向远方。
望月台的浓雾渐渐散去,露出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各大门派旗帜。远处的蚀心潭方向,暗紫色的光带越来越亮,像条即将挣脱云层的巨蟒。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但这一次,楼里的人没有退缩,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迎着风雨,朝着那片最黑暗的地方,迈出了坚定的步伐。因为他们知道,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或许还有生的希望,还有守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