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浮着浓厚的油烟味和咖啡香，小巷子里还夹杂着属于叶子的酸臭味。
游嘉去麦当当买了两杯咖啡、两个蛋堡、两个苹果派。
她和缪云在麦当当里面坐下。
到了伦敦，缪云也难得对游嘉的过往有了几分好奇。
踌躇再三，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游董，您以前在Y国留学的时候也是吃这些吗？”
游嘉咬了一口蛋堡。
熟悉的不好吃也不算太难吃的味道。
她笑道：“身价几千亿的人也不会早饭就吃牛排吧？”
缪云见游嘉没有表现出被窥探隐私的不满松了口气。
游嘉看着缪云的模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阿云。”
缪云猛地抬头。
这还是游嘉第一次这么叫她。
游嘉微微别开视线：“在认识宋婧宜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当然，认识了她之后她也没陪我一起吃过几次早餐。像我们这样的人本身作息就不太规律，基本都是凌晨睡中午甚至是下午才起床。我们俩的专业不一样，偶尔有几次需要早起外出上课我们俩也赶不到一起去。
我吃不惯这边华人阿姨做的饭所以一直都自己做饭，宋婧宜也爱吃我做的饭，但这不代表我真的有多喜欢做饭……只能说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做饭是很放松的一件事。
但是早上要起床对我来说已经很烦了，所以我一般都会选择下楼去超市买个三明治或者来麦当当吃蛋堡。”
“我也是人。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也会有七情六欲，同样会懒惰、会难过的人。”
说实话，游嘉对伦敦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她喜欢伦敦的阴郁气质，但又讨厌这座城市那种无声、无形的力量，好像无处不在地吞噬着一切身处于这片土地上的灵魂。
穿过莱斯特广场，就是更为热闹的皮卡迪利街，这里一如记忆中一般商铺琳琅满目，满街的霓虹闪烁。
与巴黎那种精致典雅的展示方式不同，伦敦的橱窗里品牌的标志总是被放置在最显眼的位置配合着简洁、前卫的设计。展示着伦敦那种比之于巴黎更加快节奏的商业氛围。
或许把云端之境海外的第一站设立在这儿也不错？
游嘉侧目看向后边紧跟着她的缪云：“LN明天的会议就在这附近吧？”
“是的。LN的总部就在这附近，我们需要提前一小时到场。”
“好呢。”
游嘉的语调听起来很轻快，脑子里却在迅速回想LN的构成。
她要将云端之境的项目作为嘉钰天成海外商业的第一站，让医药和科技在国外有打开市场的可能，就必须得让云端之境和当地的奢侈品品牌有足够稳定的关系。
做生意嘛，没有人脉那走到哪儿都是不行的。
单打独斗固然很帅，但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
她对LN的人也是做过背调的，知道这场谈判绝对不会轻松。LN的董事长是个非常精明的人，虽然在线上沟通的时候看着非常好说话，但还是那句话，在商业场上，除了利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做生意的人心都脏。
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是再正常不过的。
根据阿兰的经验来看，这位恐怕也不会轻易妥协，毕竟云端之境和嘉钰天成都太年轻。
莱斯特广场她来过许多次，明天就是和LN的会谈了，属于她的自由时间已经不多。
故地重游，少不了要回学校看看。
人的一生拥有的所有都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遗憾，好好地活着。
可人之一生，百年说短不短，说长呢却又不过短短一瞬。
或许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和拥有了大部分人无所企及的财富和经历，可对于系统背后的宇宙监管者集团来说，她又算的上什么呢？
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宿主中的其中一个，被试验选中的实验者。
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就算她有了系统，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去，但终于也有一天她会得到安眠的机会。等到那个时候，一样也该是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她的名字和故事终将会消散。她能在这人世间获得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每当风带走她心间烟雾的时候，她每每就会想起系统。
想起系统和宇宙监管者集团申请特批时候的那份代价。
她有的很多，可为什么对方要的却只是记忆？
那个时候的她总觉得自己的一生是悲哀的，是自己都巴不得全部忘记的。可后来有一天，她忽然想明白了。
人活一辈子，最后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记忆。
所以什么对一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爸爸死了，妈妈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她的身边，除了仇恨他们留给她的只剩下记忆了。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再痛，都是甘之如饴的记忆。
所以她不再和系统做交易，她不想再失去自己的记忆，哪怕目的是为了报仇。
这是她唯一的底线，是她唯一必须要保护的东西。
五年前，她在沪市度过了一个很长的假期。
打了一个暑假的麻将、台球和游戏，和朋友们聚会、聊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就像是沪市所有的二代那样，最后在机场和爸爸妈妈分别。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也听说过很多留学生家里破产断供的消息，但她从未真的想过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从未想过两年之后的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她回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妈妈眼里的泪光和爸爸的沉默，她鼻头有点儿酸，但是她讨厌煽情，所以不敢多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回头走了。
她以为她是要去奔赴她光芒万丈的未来。
五年前的她刚刚靠自己考上Y国帝国理工，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聪明，和所有刚考入大学的学生一样怀揣着满腔热情和理想，想着要靠着自己在未来也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那时候的她年少轻狂，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命运的安排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宽阔的草坪上，树影斑驳，微风拂过脸庞。这里的一切仿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物是人非啊。”
这个词她倒是听到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感受到。
“什么？”
缪云有些没听清楚游嘉的话。
游嘉吸了吸鼻子：“没事儿，Y国天黑的早，我们回去吧，准备准备明天的会议。”
“游嘉？”
正当游嘉准备转身的时候，后边的教学楼里走出个拎着电脑包的人来。
游嘉回过头正对上一双蓝的发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