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向下延伸，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心。
一股阴冷中带着怪异甜腥的气味从洞口冒出，浓郁得几乎呛人。
这味道，够劲。
钱小六心里嘀咕，动作却没停，身形一晃便没入了黑暗的入口。
通道内壁湿滑，长满了黏腻的青苔，脚下的石阶也有些不稳。
才走几步，钱小六耳朵微动，脚下发力，身体瞬间横移半尺。
嗖嗖嗖。
几支泛着绿光的短箭擦着他刚才的位置钉入对面石壁，箭羽还在轻颤。
哟，还有配套设施？
想法不错，就是安装师傅手艺差了点。
钱小六撇撇嘴，继续往里走。
随后，绊马索、流沙坑、毒烟孔……
各种机关接连不断地出现，布置得相当密集。
可惜，对钱小六而言，这些东西实在不够看。
他的身法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总能在机关发动的瞬间以最小的幅度避开，动作流畅得不像是在躲避陷阱，更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这要是被同行看到，怕不是要怀疑人生。
随着深入，空气里的味道更加复杂。
檀香味浓得有些刻意，试图掩盖什么。
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沉闷。
更奇怪的是，那股甜香也愈发清晰，闻起来似乎让人放松，但仔细感受，却透着一股邪门劲儿，隐隐勾动着人的情绪。
这甜味儿不对劲，闻多了怕不是要变傻。
血腥味倒是货真价实，看来没少干坏事。
钱小六眉头微蹙，加快了速度。
通道的尽头，眼前景象骤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展现在面前，四周墙壁上嵌着发出幽绿光芒的石头，勉强照亮了这片地方。
嚯——
钱小六也被眼前的场面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人，全是人。
成百上千个穿着统一灰色僧袍的人影，挤满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正在进行着某种训练。
木桩林立，器械碰撞声不绝于耳，这分明又是一个死士训练营。
而且这规模，比之前远威镖局那个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家伙，这是捅了马蜂窝，还是进了大型劳改现场？
大皇子业务范围挺广啊。
钱小六的目光扫过那些训练中的“僧人”。
他们的动作标准统一，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僵硬感，眼神空洞无神，完全不像活人。
在整个地下空间最中心的位置，立着一座三丈多高的黑色佛像。
佛像造型扭曲，非佛非魔，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通体漆黑，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头发冷的邪气。
这玩意儿也能叫佛像？
黑成这样，怕不是墨水成精了。
搞半天，之前的镖局只是个分部，这儿才是总部基地。
钱小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隐蔽起来，仔细观察。
他看到一些穿着深色僧袍，胸前绣着黑色莲花标记的人在场地边缘走动，监督着那些死士训练，时不时还用鞭子抽打动作不到位的人。
那些死士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好像毫无痛觉，依旧麻木地重复着动作。
场地另一边，还有一批死士盘腿坐着，被强迫听着一些古怪的“经文”，同时配合着一种奇怪的呼吸节奏，吸气长而缓慢，呼气短促有力。
现场教学洗脑术？
这念的什么玩意儿，正经和尚听了都得报警。
这呼吸法，练久了怕不是要原地爆炸。
黑色莲花…果然是你们。
曼陀罗宗？
听名字就一股子反派味儿。
正好，咱家专治各种不服，特别是你们这种玩弄精神的。
就在钱小六盘算着怎么搞事情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响起，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施主好胆识，竟能找到老衲的清修之地。”
声音里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心头一沉。
钱小六目光一凝，抬头望去。
只见训练场中央，那尊邪异的黑色佛像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僧。
老僧穿着一身耀眼的金丝袈裟，在幽绿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他面相看着挺和善，白眉垂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阴沉，透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一股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扩散开来，比之前在镖局遇到的那个老头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哦豁，大boSS登场了？
这造型，这气场…挺唬人啊。
清修之地？您管这叫清修？
这明明是大型邪教集会现场加人体改造工厂。
您这佛光，有点刺眼啊大师。
钱小六慢悠悠地从阴影里走出来，掸了掸灰色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随意。
他抬头看向那身穿金丝袈裟的老和尚，对方的气场确实强劲，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这袈裟看着就值钱，不知道能不能扒下来。
钱小六心里盘算着。
“大师？指教谈不上。”
钱小六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地下空间，盖过了那些器械碰撞和麻木训练的声音。
“就是路过，看你这地方挺热闹，进来看看。”
“贫僧法号圆弥。”
老和尚声音低沉，带着审视的意味，“施主不请自来，还毁了老衲不少心血，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哦？心血？”
钱小六环顾四周那些眼神空洞、动作僵硬的“僧人”。
“大师指的是这些……东西？看着质量不怎么样，动作不太协调。”
圆弥尊者不再废话。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降临！
不是物理上的重压，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冲击，无数冰冷的意念试图刺穿钱小六的意识，搅乱他的思维。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那些幽绿的光芒仿佛也黯淡了几分，周围训练的死士动作变得更加迟缓。
精神攻击？
上来就动真格的？
钱小六感觉自己的意识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嗡嗡作响，各种杂念和负面情绪不受控制地涌现，试图淹没他的理智。
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圆弥尊者看着钱小六身形微微一晃，嘴角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
在他这“梵音搜魂”之下，心神失守是必然的。
然而，就在那股精神压力即将突破某个临界点时。
钱小六体内，《葵花宝典》的内力被触动，瞬间自行运转起来。
一股清凉至极的气息，从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最后直冲脑海，瞬间将那股强烈的晕眩感驱散。
原本受到干扰的精神识海，立刻变得清明澄澈，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稳稳护住，任凭外面的精神力如何冲击，都无法撼动分毫。
嗯，刚才怎么回事？
钱小六眨了眨眼，那股沉重的压力还在，但对他来说，已经从难以承受变成了可以轻易抵御，几乎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他甚至还有闲心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大师，您这……欢迎方式挺特别啊。”
钱小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就是力道有点小，没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