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航班降落在虹桥机场，舷窗外的春雨将海市的霓虹灯晕染成朦胧的彩墨画。
颜珍珍轻抚颈间的银项链，那枚草编纹样的吊坠贴着心口发烫——登机前苏成哲隔着安检口朝她挥手，军大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还带着巴黎塞纳河畔的温度。由于工作需要，苏成哲返回了京市。
母校肇旦大学的会议室里，檀木长桌倒映着水晶吊灯的光斑。当老校长将烫金聘书推到她面前时，颜珍珍指尖抚过“中医学科与茂村中草药项目对接人“的烫金字样，突然想起苏成哲在信里说的“传统智慧不该被埋没“。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恍惚间与茂村的蔺草田风声重叠。
“颜老师，这是合作方案初稿。”研究生小林抱着一摞资料敲门而入，“不过茂村的野生药材标本，还需要您亲自鉴定。”
话音未落，桌上的旋转电话突然响起，听筒里传来苏成哲带着笑意的声音：“猜猜谁刚争取到手工艺项目专项资金？”
颜珍珍噗哧笑出声，“难道不是鄙人？”她脸上笑容灿烂，洋溢着明媚的自信。
“那是！”听筒那头，苏成哲唇角裂开夸张的弧度，“我的公主最棒了！”这尊容要是被他曾经的兵看到，必定会被吓到。惊叹：再强悍的男人也会百炼成钢化成了绕指柔。
暮色漫过实验室的百叶窗时，颜珍珍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载玻片上的中草药切片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她习惯性伸手去摸茶杯，却触到保温杯上歪歪扭扭的刻字——“少熬夜“，是苏成哲上次探班时用军刀刻的。
走廊传来学生们的议论声：
“听说新来的颜老师，在巴黎用刺绣征服了时尚界？”
“她桌上那张合照里的军人，是不是......”
颜珍珍摘下护目镜，望着相框里两人在埃菲尔铁塔下的合影，苏成哲胸前的徽章与她耳畔的银饰交相辉映。窗外的春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霞染红半边天，恰似她设计稿上那抹永不褪色的中国红。
午后，颜珍珍正在实验室指导学生辨认中草药标本。老式电报机的“嘀嗒”声突然响起，惊得她手中的镊子轻轻一颤。
展开泛黄的电报纸，苏成哲刚劲的字迹跃入眼帘：“明日抵沪，会后赴约。”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纸面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巴黎大皇宫里，他单膝跪地时肩头晃动的光晕。
“颜老师，这批野山参的活性成分检测......”学生的询问被她匆忙打断。颜珍珍将电报小心折好塞进白大褂口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布料下的褶皱。
窗外梧桐树沙沙作响，她忽然想起苏成哲总说自己工作起来像不知疲倦的陀螺，此刻却破天荒提前半小时结束实验，对着镜子反复整理鬓角。
次日黄昏，会议室外的走廊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颜珍珍攥着保温杯来回踱步，杯壁残留的茶渍勾勒出蜿蜒的纹路，像极了茂村后山的溪流。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转身时撞进苏成哲含笑的眼底——他还穿着那身笔挺的中山装，衣襟第二颗纽扣的线头却细心地重新缝过，显然是出发前特意打理过。
这一幕让她想起巴黎展会遇到质疑时，苏成哲也是这样从容不迫地站出来，用详实的资料和沉稳的语气，化解了所有的危机。
“瘦了。”苏成哲伸手想摸她脸颊，却在半空顿住，转而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我带来了两罐雪里蕻，在招待所存着。”他发现她喜欢吃这个下饭菜，特意给她带了。
他的帆布包边缘露出一角泛黄的《中草药图鉴》，边角卷翘，显然被反复翻阅过。颜珍珍喉头发紧，想起昨夜通电话时，他说在研究京市中医院的药材种植案例。
霓虹初上的外滩，两人并肩走在江堤。苏成哲默默解开中山装扣子，将外套披在她肩头，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对岸陆家嘴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碎成粼粼波光，颜珍珍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会前特意去买的蟹壳黄，刚出炉的。”
咬下酥脆的边角时，苏成哲突然开口：“单位准备调我来沪，负责非遗项目的华东片区统筹。”
他从包里拿出文件袋，红头文件的印章鲜红如霞，“这样，既能帮你对接茂村的药材基地，也能......”
话音未落，颜珍珍踮脚捂住他的嘴，指尖触到他下巴新长出的胡茬。江风卷起她的发丝，苏成哲顺势将人揽进怀里。
远处渡轮的汽笛声悠长响起，惊起一滩鸥鸟。颜珍珍靠在他胸前，听着熟悉的心跳声，突然觉得此刻的外滩灯火，比巴黎任何一场盛宴都要璀璨。油纸包里的蟹壳黄还冒着热气，混着江水的腥甜，在晚风中酿成最醇厚的温柔。
江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漫过堤岸，颜珍珍仰头望着苏成哲被路灯拉长的侧影，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教她打军体拳的模样。
那时他也是这样微微皱眉，耐心纠正她出拳的角度，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烙在她手臂上。
此刻，他眸中的温柔却比黄浦江的夜色更深，文件袋里的调令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也熨平。
“你知道吗？”颜珍珍将头埋进带着皂角香的外套，声音闷闷的，“在巴黎面对刁难的设计师时，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了。可看到你掏出那本写满批注的工艺资料，突然就有了底气。就像那年暴雨天，我听你讲部队里的故事，明明衣服都湿透了，却觉得特别安心。“
苏成哲的下巴轻轻蹭过她发顶，喉结滚动着发出轻笑：“还记不记得你设计的草编书签？图纸被风刮进稻田，你追着跑了半里地，最后举着沾满泥的图纸笑得比拿到奖状还开心。”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物件，在路灯下展开——是片用蔺草编成的枫叶，叶脉间还嵌着细小的蓝宝石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