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与流朱对视一眼，后者将空碗搁在矮几上。
浣碧蹙了蹙眉：“小主，”她攥紧袖口，“沈常在从前总来碎玉轩看你，如今攀了高枝便躲得远远的……”
“奴婢听说，”崔槿汐忽然凑近，“除夕前，华妃娘娘还赏过沈常在一支金钗。这后宫，就算没有恩宠，也得有靠山才行啊……”
流朱也帮腔点头说道：“小主您忘了冬月里连件貂裘都没有，还是沈常在看不过眼，送了件斗篷来。可她终究不是一宫之主，哪能事事周全……”
铜漏里的细沙簌簌落下。
甄嬛望着窗外被雪压着的桂枝，想起三日前淳常在身边的宫女嫌她晦气。
不过一日的时间，淳常在便搬离了碎玉轩。
淳常在一走，碎玉轩就更加空旷了。
“浣碧，”甄嬛忽然坐直身子，薄毯滑落在膝，“去把实初哥哥请来。就说我……咳得厉害。”
崔槿汐眼中满是喜意，浣碧和流朱也是对视而笑：“小主终于肯听奴婢们的话了！”
“好了，快去吧。”甄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抚过鬓边褪色的绢花。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弱阳斜斜切进暖阁，将甄嬛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炭盆里的银炭“噼啪”炸开火星，甄嬛忽然轻笑出声。
没有恩宠，在后宫真的不好过。
她扯下绢花扔在炭盆里，看着那抹浅粉迅速蜷成焦黑：“在这宫里，谁都靠不住，除了自己。”
哪怕是眉姐姐，也不过是个常在，她救不了自己。
鎏金炭在红泥小炉里烧得噼啪轻响，暖阁内的香炉飘出袅袅香烟。
沈云舒半倚在茜色缂丝贵妃榻上，指尖捏着块玫瑰糕，听着下首温实初的禀告，嘴角噙着抹淡笑。
“莞常在想请微臣为她调配方子，早日恢复康健。”温实初垂着眼帘，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云舒咬了口糕点，舌尖尝到那清甜中带着一丝微苦的滋味，眼神微微一暗。
现在的沈眉庄没有宫权，自然庇护不了「装病」避宠的甄嬛。
想到最近沈眉庄被华妃刁难，已经很久没去碎玉轩接济了。
她轻轻将糕点放在玛瑙碟中，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开口：“既然莞常在有此心愿，温太医便按她的想法好好调理吧。”
温实初抬眼，目光在沈云舒脸上掠过，心中暗惊。
娘娘这是要顺水推舟？
却见沈云舒指尖轻轻摩挲着榻边的流苏，眼尾微挑，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不过……”她顿了顿，“加几味药吧，让她……绝孕。”
话音落地，暖阁内瞬间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烧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温实初心中一震，面上却依旧恭谨：“是，主子吩咐，微臣自当照办。”
沈云舒摆摆手，示意温太医退下。
待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暖阁外，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靠在软垫上，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被日光照耀的有些刺眼的红墙。
想起原剧情中的甄嬛，只要一出事，就有孕。
这样一来，她便只有那张脸了。
“皇上驾到——”外头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沈云舒连忙收敛了思绪，坐直身子，对着铜镜理了理妆容，面上又换上了那抹温柔可人的笑意。
皇帝踏入暖阁，便看到沈云舒身着一袭淡紫色云锦宫装，斜倚在榻上，鬓间玉簪轻晃，说不出的温婉动人。
“今日怎么这般懒散？”皇帝笑着走近，伸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毯。
沈云舒抬眼，眼中含着笑意：“不过是贪这暖阁里的暖意，懒怠动罢了。皇上今日怎么得空来臣妾这儿？”
皇帝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今日朝上政务繁多，朕想着来你这儿寻个清净。”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糕点，“你喜欢玫瑰茯苓糕。”
“是有些喜欢。”沈云舒微微一笑，“这是臣妾让小厨房做的，皇上要不要尝尝？”说着，便亲自拿了一块，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点头赞道：“果然不错，还是你这儿的点心合朕的心意。”
他顿了顿，又道，“方才见太医从永寿宫出去，可是有哪里不适？”
沈云舒笑着摇了摇头：“臣妾无事，不过是昨日去了御花园，吹了会风，让太医瞧瞧。”
皇帝笑着摇摇头：“嗯。朕那有两块新得的紫狐皮，明日让苏培盛给你送来。”
沈云舒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绪，轻轻点头：“皇上待臣妾真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皇帝便因政务繁忙起身离去。
沈云舒站在暖阁门口，目送着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转身回到暖阁，望着桌上那盘玫瑰茯苓糕，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抬手一挥，玛瑙碟应声落地，糕点散了一地。
宫女们闻声连忙进来收拾。
却见自家娘娘已重新躺回了贵妃榻上，眼神怔怔地望着轩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甄嬛的身体在温太医的调理下，看似逐渐好转。
可她却不知道，在那些看似滋补的药里，藏着让她绝孕的毒药。
沈云舒每日依旧和华妃斗嘴，与各宫妃嫔虚与委蛇。
……
春光大好，御花园里桃花灼灼，粉白花瓣如霏雪般落在鹅卵石路上。
康禄海捏着永寿宫的月例银单子，肚子上的赘肉随着脚步颤颤巍巍，身后十个小太监捧着锦盒亦步亦趋。
他特意选了条遍植杏树的小径，他记得娘娘前两日提过一嘴杏花。
他想看看有开得好的，就折几枝带回永寿宫。
谁曾想，开得好的杏花还没找到，倒是先看见熟人，“小允子，你这是要把御花园翻过来？”
康禄海的公鸭嗓刺破春日的静谧。
前方一片杏树旁，身着浅蓝宫服的小允子正踮脚指挥几个小太监架秋千，梨花木的秋千架已搭起半人高。
小允子转身时袖中滑落半块豌豆黄，他慌忙用脚尖碾住：“康公公…公公明鉴，莞小主最近心情不好，奴才只是...\"
“莞小主？！”康禄海突然提高的声音惊飞两只麻雀，
“御花园的一草一木都得按《宫规三十七条》来！去年年底，欣常在在御花园，连折梅花枝子都得报备内务府——你倒好，敢在永寿宫眼皮子底下动土？”
他故意将“永寿宫”三字咬得极重，袖口的金线绣着祥云纹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