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山的风带着山间草木的清新,吹散了不久前还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肖飞、雅玲、月飞三人并肩站在山顶,脚下是刚刚平息了动乱的土地,远处是连绵的人间烟火。
肖飞手中的往生灯,那盏曾在冥界照见过忘川怨魂、在天界映出过心魔黑气的神奇灯火,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微弱的光芒,像一盏寻常人家夜晚点亮的油灯,再无之前洞察邪祟的锐利。灯芯跳动着,映在他眼底,也映着远处四界的方向。
“你看那边。”肖飞抬手指向西方,“魔界的方向,那片常年笼罩的血色瘴气淡了许多。”
月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眉峰微展:“老魔将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据说他把那些还想作乱的魔族激进派都镇压了。”她腰间的佩剑“嗡”地轻颤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这把剑陪她走过了魔界的刀光剑影,也见证了最近这场波及四界的动荡,此刻剑身上的戾气已散,只剩下沉静的锋芒。
雅玲的目光落在北方,那里是冥界的入口,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却能感应到一股久违的秩序感。“冥界的轮回通道应该已经恢复了,刚才我好像听到了孟婆汤的香气。”她轻笑一声,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灵力,“那些被崔判官禁锢的魂魄,终于能踏上奈何桥了。”
而头顶的天界,虽然肉眼难见,但三人都能感觉到那股之前被阴霾笼罩的神圣气息重新变得澄澈。李靖的叛乱被平定,玉帝重掌天庭,天神们的魂魄归位,南天门的裂痕想必也已被修补完好。
人间更是显而易见的安宁。断魂山下的村庄,刚才还在血巫教的阴影下瑟瑟发抖,此刻已有炊烟升起,几个幸存的孩童在村口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山间的泉水。血腥味被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都结束了。”肖飞轻轻摩挲着往生灯的灯座,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从冥界的忘川河,到天界的凌霄宝殿,再到这人间的断魂山,我们好像一直在奔跑。”
雅玲却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清晰地传入另外两人耳中:“我总觉得,那心魔没彻底消失。”
月飞赞同地点头,她的眼神比刚才锐利了几分,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被心魔控制的人狰狞的面孔:“它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不一样。它没有实体,不依赖肉身,只靠人的执念生存。三百年前附在大魔王身上,后来是崔判官、李靖、血巫教的圣女……只要有人心里有解不开的执念,有放不下的怨恨,它就有容身之处。”
她顿了顿,看向山下那些玩耍的孩童:“就像那个圣女,她只是太想让弟弟活过来了。那份执念,原本是深沉的亲情,却被心魔钻了空子,变成了毁灭一切的力量。”
肖飞沉默了片刻,将往生灯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你说得对,”他抬起头,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和天际,“执念是杀不死的,只要五界还有生灵,就会有执念。但至少现在,五界暂时安全了。”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两人,月飞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坚毅,雅玲的眼中虽有忧虑,却也带着一种温柔的坚定。这一路,他们三人从最初的萍水相逢,到并肩作战,早已成了最信任的伙伴。
“我们也该歇歇了。”肖飞笑了笑,“我听说东边的小镇有家茶馆,那里的茶不错,还有刚出炉的桂花糕。”
月飞挑眉:“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打铁铺的老师傅说,他新炼了一批好铁,正好能给我的剑换个剑鞘。”
雅玲轻声笑着:“我想去看看人间的集市,听说最近有从西域来的商人,带来了会唱歌的小鸟。”
三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紧张和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风吹散了。他们转身,沿着山间的小路往山下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山下的村庄里,幸存的村民们正在收拾残局。那个躲在柴房里的孩童,正被一位老奶奶抱在怀里,手里拿着雅玲刚才分给他的糖。看到肖飞三人走来,老奶奶连忙拉着孩童跪下道谢,孩童也懂事地跟着磕头,小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清澈明亮。
“快起来吧。”肖飞扶起老奶奶,“以后不会再有坏人来了。”
月飞从腰间解下一块护身玉佩,递给孩童:“这个戴着,能保平安。”
雅玲则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孩童的头:“要好好长大啊。”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糖和玉佩。
离开村庄后,他们沿着大路往东边的小镇走去。路边的野花正在盛开,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互相打着招呼。这平凡的人间烟火,是他们一路奋战想要守护的东西。
走到小镇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茶馆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飘出淡淡的茶香和糕点的甜味。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雨前龙井,两碟桂花糕,还有几样当地的小菜。
“尝尝这个。”雅玲夹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月飞,“很甜。”
月飞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确实不错,比魔界那些硬邦邦的烤肉好吃多了。”
肖飞喝着茶,看着窗外的夜景。小镇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和酒馆里隐约的笑声。他想起了冥界的阴森,天界的庄严,魔界的肃杀,突然觉得这样的安静格外珍贵。
“你们说,以后还会有麻烦吗?”雅玲放下筷子,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月飞咽下嘴里的糕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添了点茶:“就算有,我们也能应付。”她的语气很笃定,仿佛无论什么困难,在她面前都只是需要挥剑斩断的荆棘。
肖飞也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他从怀里取出往生灯,放在桌上。灯火依旧柔和,照在三人脸上,暖融融的。“你看,它现在多安静。”肖飞笑道,“也许它也累了,想歇歇了。”
雅玲看着往生灯,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它能一直这么安静下去。”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聊起在冥界忘川河上遇到的撑船老翁,聊起天界凌霄宝殿里被困的玉帝,聊起血巫教圣女面具下流泪的眼睛。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此刻在温暖的灯光下,仿佛都变成了遥远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月飞去了铁匠铺,看着老师傅叮叮当当地给自己的剑打造新的剑鞘。肖飞则在客栈的墙上,凭着记忆画下了一张四界的地图,在冥界的忘川河、天界的南天门、人间的断魂山这些地方,都做了小小的标记。雅玲则去了集市,买回了一只会唱歌的小鸟,笼子挂在客栈的窗前,小鸟清脆的歌声给这个清晨增添了许多生机。
他们在小镇待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们像普通的旅人一样,看日出日落,听风吟虫鸣。月飞帮铁匠铺的师傅打了几柄农具,肖飞给镇上的孩子们讲了些外面世界的故事,雅玲则教村里的姑娘们编了些好看的花环。
离开小镇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他们站在镇口,看着送别的村民们,心里都有些不舍。
“我们要去东海看看。”肖飞对大家说,“听说那里最近有些异动,去确认一下是否平安。”
村民们纷纷祝福他们一路顺风,那个被他们救下的孩童,还特意跑来送了他们一袋自己家种的栗子。
“谢谢。”雅玲接过栗子,摸了摸他的头,“我们还会回来的。”
离开小镇后,他们一路向东。路上,雅玲偶尔会感应一下四周的气息,月飞会留意天空和地面的动静,肖飞则时不时拿出往生灯看看,灯火依旧平静。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暂时是安全的。”肖飞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往生灯。
雅玲望着远方的海平面,轻声道:“希望东海也能平安无事。”
月飞握紧了腰间的剑,剑鞘上的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算有事,我们也不怕。”
三人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远方的海平面越来越近,蓝色的大海在阳光下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波光粼粼。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来,拂过他们的脸颊。
往生灯在肖飞的怀里安静地待着,灯火微弱而稳定。也许,正如雅玲担心的那样,心魔并未彻底消失,它只是暂时蛰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等待着下一个执念滋生的时刻。但此刻,肖飞、雅玲、月飞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平静和力量。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彼此还在身边,只要心中还有守护的信念,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他们都能像过去一样,并肩面对。五界的安宁或许脆弱,但守护这份安宁的决心,却可以很坚定。
他们迎着海风,朝着东海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一路延伸向远方,延伸向那些未知的、却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