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望着眼前的少年,眸中闪过一丝赞许。
再好的兵法韬略,若不能落地实操,终究是镜花水月。
“你守关这数月,在边关真没白待。”苏欢声音清浅,“云城一战,你指挥得当,的确无可挑剔。”
难怪镇北侯在军报里对他赞不绝口,这头功,他当得起。
苏景熙被夸得耳尖微红,挠了挠头:“姐姐真这么看?”
苏欢失笑:“何止是我,你自己心里没数?这可是你第一次独立领兵,能有这般战绩,已是难得。”
先前那些小股偷袭不过是开胃小菜,此次云城攻防战,他全程参与调度,意义截然不同。
苏景熙敛了笑意,正色道:“姐姐教我的第一堂课,便是骄兵必败,我不敢忘。况且此次取胜,绝非我一人之力。”
苏欢拍了拍他的肩,眉眼舒展:“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路要自己走,旁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她定定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你要记着,姐姐永远是你后盾。”
……
推演完云城之战的部署,苏欢便回了房。
夜色渐深,她再次坠入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
边关戈壁,风沙弥漫。
战马嘶鸣,刀光剑影。
那个始终模糊的身影,这一次终于清晰起来。
当他回头的刹那,苏欢的心脏骤然缩紧!
是景熙!
他脸上溅着血珠,铠甲上布满斑驳血迹,眼中燃烧着决绝的战意。
苏欢想喊他,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
一柄短匕从他身后悄然探出,直刺他后心!
“景熙!”
苏欢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中衣。
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带着担忧的触感。
苏欢定了定神,看到苏芙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小脸上满是不安。
———姐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阵寒意袭来,苏欢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凉。
她摇了摇头,将苏芙芙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芙芙别怕,姐姐没事。”
听着她平稳的声音,苏芙芙才放下心来,紧紧抱住她的腰。
———姐姐没事就好,芙芙会一直陪着你。
苏欢亲了亲她的发顶,怀中的温热让她稍稍安定。
只是个梦而已。
苏芙芙从她怀里抬起头,指了指门外,又比划了几下。
———姐姐,四哥还在灶房呢!他好像在做早饭。
苏欢望向窗外,天刚蒙蒙亮,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初春的寒气。
“你四哥又在忙活?”
苏芙芙歪了歪头。
———应该是吧!四哥的假期只有一天,吃完这顿早饭,他就要回边关了。
苏欢沉吟片刻:“芙芙,你先去洗漱,姐姐想起有东西要给你四哥,去书房取了给他。”
苏芙芙乖巧地点点头,从床上爬下去,蹦蹦跳跳地跑去洗脸了。
苏欢披上外衣,快步走向书房。
清晨的寒风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噤,头脑却愈发清醒。
前几次做梦,都只是模糊的片段,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是景熙!
可无论她怎么回想,梦中的场景除了景熙和那柄短匕,其余皆是一片混沌。
往日里,她并不在意,毕竟越是临近事发,梦境便会愈发清晰。
但这次不同。
景熙今日就要回边关,下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而且梦中的戈壁风光,绝非帝京附近。
这个梦,很可能发生在景熙再次守关之时!
到那时,相隔千里,即便她知晓了全部真相,也未必来得及提醒他。
必须提前防范!
苏欢推开书房门,走到桌案前。
她闭上眼,将梦境在脑海中再过一遍。
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无半分犹豫,提笔疾书。
———景熙。
……
“妹妹?你怎么来了?”
灶房里,苏景熙正忙着和面,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打趣,“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起这么早,是不是舍不得四哥走,连我做早饭都要盯着?”
苏芙芙眨了眨眼,小手比划着。
她也说不清楚,姐姐好像做了个和四哥有关的噩梦,看起来怪怪的,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片刻后,她跑到苏景熙身边,一阵手舞足蹈。
———不止我起得早,姐姐和三哥也舍不得四哥呢!
苏景熙有些意外:“真的?早知道这样,我该多请一日假的。”
可眼下,巴戊被关押在狱,东胡随时可能派人来交涉,边关必须严阵以待。
他摸了摸苏芙芙的头,笑着承诺:“等四哥下次打了胜仗,一定好好陪你们玩几天!”
苏芙芙感觉脸上有些痒,伸手一摸,满手都是灶台灰。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啊啊啊她刚洗的脸!
苏景逸端着碗筷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苏芙芙被抹了个大花脸,正围着灶台追着苏景熙打。
苏景熙一边躲一边笑:“不就是蹭了点灰吗?再洗一遍就好了,四哥又不是故意的!”
苏芙芙跑得更快了。
———明明就是故意的!四哥把我当小傻子耍!
苏景熙身形灵巧,好几次都差点被抓到,又险之又险地避开。
苏芙芙追了半天,气喘吁吁地停下,小脸涨得通红。
苏景熙坏笑着鼓掌:“不错不错,咱家芙芙的身子骨可比从前结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