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上下,谁不晓得苏二小姐医术卓绝,一手银针出神入化。
能得她亲自诊脉的,非富即贵,寻常人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旁的不说,就他们这些开药房的,哪个没听过她的名号?早已如雷贯耳。
苏欢浅浅一笑:“不过买些自用罢了。”
伙计依旧难掩激动,小心将药材包好,又送苏欢二人出门。
“您若还有需用,只管派人来知会一声,小的亲自送府上!”
苏欢笑着应了。
她与苏芙芙刚走没多久,药房里又进来个人。
瞧着三十上下,容貌平平无奇。
伙计忙迎上去:“客官,要点什么药?”
那男人道:“芫华,黄连。”
伙计愣了下。
这也不是按方子抓药?
但他还浸在方才见到苏二小姐的兴奋里,也没多问,应了声便麻利去取。
“好了您嘞,慢走———”
那男人没多瞧,拎着药包便出了门。
苏欢牵着苏芙芙,慢悠悠在街上晃着。
许久没这般清闲,苏欢难得松快,带着苏芙芙随意逛着,给她买了串冰糖葫芦,又去布庄挑了几匹布,打算给苏景逸和苏芙芙多做两件冬日棉袄。
苏芙芙眼睛都亮了,小手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些鲜亮的布料,忽然想起刚走的四哥,小嘴一瘪,吸了吸鼻子。
———四哥走得太急,新衣裳都没来得及做呢。
苏欢知道她又念着苏景熙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打趣道:“放心,你四哥那性子,再新的衣裳穿三天也得磨旧,何况他正长个子,不出两月就得换,凑合用着吧。”
苏芙芙:“……”
也是哦。
四哥走前说,定要多杀几个敌寇立功,这要是真超常发挥,衣裳沾了血污,留着也没用了。
苏芙芙在布庄里转了圈,最后挑了两匹布,眼巴巴望着苏欢。
——姐姐,四哥穿这颜色定好看!咱们买回去做好,等他回来穿。
苏欢唇角微扬。
“你四哥若知道你这般记挂,说什么也得陪你过完生辰再走。”
苏芙芙嘿嘿一笑,翻出自己的小荷包,肉乎乎的小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一张银票递过来。
———姐姐买是姐姐的,她也要给四哥买!
苏欢是真动了心。
这小娃娃给自己买双靴子都左看右看,舍不得花钱,给哥哥买东西倒这般大方。
她接过银票:“真舍得?”
苏芙芙用力点头,忽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扯了扯苏欢的袖子。
苏欢顺势俯身:“怎么了?”
苏芙芙凑近,仰着小脸,热热切切指着那两匹布。
苏欢挑了挑眉,捏了捏她的脸蛋。
“行,回头定托人把这新衣裳给你四哥送去。”
苏芙芙眼睛霎时亮了,搂着苏欢的脖子用力亲了口。
———就知道姐姐有法子!
苏欢揉了把她圆圆的发髻。
“鬼机灵。”
让伙计把布送回苏府,苏欢便抱着苏芙芙出了布庄。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说话时,目光不动声色扫过街尾一闪而过的半道身影。
不过眨眼间,那身影便拐进了家小药房。
苏欢收回视线,带着苏芙芙抬脚离去。
“客官,要点什么?”
刚拐进药房,掌柜的便笑着招呼。
那男人回过神。
“赤芍,子苓,再加一味川贝。”
都是寻常药材,掌柜的没多问。
等他再出来时,苏欢的身影早已不见。
他在原地静立片刻,终是转身离开。
……
天色彻底暗透时,这些药材都送进了濯王府。
望着桌上摊开的药材,姬修问道:“她买的是这些?”
“是。属下多买了些混淆视线,以防被察觉。”男人解释,“苏二小姐买的是——白芷、芫华、子苓各二两,杜衡、赤芍、决明子各一两。”
姬修若有所思。
“太医院给本王开的方子,正巧是十天的量……她这意思,该是各两钱、一钱才对。”
他抬眼吩咐:“从今日起,每日将这几味药私下煎好送来,等太医院的药用完再喝。”
男人犹豫片刻:“殿下当真要这般?未免太草率了……何况,您真就这般信她?”
先前他奉命去流霞酒肆,包了个房间,留了封给殿下的信。
之后每隔一日便去待上一阵,没想到真等来了苏欢的回复。
准确说,是掌柜的转述的一句话:“阁下步履虚浮,怕是得多用些药才好。”
殿下听了,便让他暗中跟着苏欢,果然见她去了药房。
他功夫扎实,耳力过人,隔着堵墙,将苏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怎么瞧,这几味药也不像个完整的方子。
她当真能帮殿下?
姬修却摇头一笑:“她若想害我,当初猎场之上,便不必费那般功夫救我。何况———”
魏刈看中的女子,他自然信得过。
他挥了挥手:“下去吧。此事你知我知她知,不必让第四人知道。”
男人犹豫片刻,见他态度坚决,终是垂首应道:“是!”
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只留姬修独坐房中,周遭静得落针可闻。
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
旁边是早已凉透的汤药。
他看了一眼,抬手端起,一饮而尽。
有人不想他好,那他便先这般’病着‘便是。
……
“你说什么?滕州?!”
姬鞒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碗筷。
来送晚膳的下人垂首道:“是。听闻是许辙大人提议,求陛下派人去滕州彻查那群刺客的下落,陛下已经应允,不日便会派人前往。”
姬鞒急了。
“这怎么行!”
去哪里不行,偏要去滕州!
姬鞒在房里踱来踱去,烦躁不已。
许辙那人最是较真,真让他查出些什么……
岂不是雪上加霜!
他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外祖父呢?他就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