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鞒下意识朝声源处望去,心口猛地突突跳了两下。
魏刈……他怎会这般发问?
难不成———
绝无可能!
当年魏刈压根不在帝京,怎会……
姬鞒强压下紊乱心绪:“既说事出本皇子,自当找他讨证据!”
魏刈轻颔首,似是体恤:“琪王所言在理,若无实证,岂不坐实冤案?若再如当年镇西侯一案冤屈好人,更不妥当。”
这话平淡,姬鞒却听得刺耳,暗觉魏刈话里有话。
可此刻他哪顾得计较这三言两语,只盼速战速决。
当年涉案人或死或逃,他不信魏刈真能翻出陈年旧证!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向魏刈,或好奇或疑虑。
魏刈仿若未觉,转眸看向顾赫:“顾大人,听闻苏二小姐归京时,曾亲赴顾府拜谒?”
顾赫一怔,没料到他突提此事,颔首道:“确有此事。”
他与苏崇漓交厚,并非秘密,苏崇漓身故后,也一直是他奔走料理。
苏欢往顾府登门谢恩,帝京不少人都知晓。
魏刈又问:“除了镇西侯那封信,当日她可还转交过其他物件?”
顾赫稍作停顿。
实则他与苏欢早在此前便已暗中联系,查案途中,苏欢也明里暗里递过些暗示线索。
只是……
“并无。”
顾赫摇头,“彼时她与幼弟弱妹刚归帝京,身无长物。顾某怜她姐弟无人照拂,便将当年留存的几件遗物转赠。”
魏刈追问:“遗物?”
“正是。”顾赫缓吐浊气,“苏崇漓出事时,顾某未能及时赶到,后设法取了现场几件物件。”
众人震惊之余,又添几分钦服———
当着陛下的面,顾赫竟直认不讳!
按理,案发现场物件严禁私取,顾赫此举,不可谓不勇。
所幸苏崇漓为官清廉,彼时虽携家当,实则无甚贵重物事,大半还被苏崇岳不动声色占去。
顾赫能拿到的,估摸也是些小物件,然这份心意,委实难得。
“某本想送些金银,她却推辞了。”
这般便明了———
苏欢那趟拜访,只收了父母兄长的几件遗物,别无其他。
姬鞒在旁听着,渐觉味儿不对———魏刈这是想从顾赫处寻证?
简直荒谬!
当年苏欢不过十四,突遇刺杀,吓都吓懵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魏刈竟以为她能藏下证据,留待今日?
姬鞒忍不住嘲讽:“世子,你这证据莫不是要现找?子虚乌有的东西,难道还能强造不成!?”
魏刈眼帘微抬,淡淡瞥他一眼。
姬鞒陡然脊背发寒,心底骤升不安。
魏刈其人深不可测,他永远猜不透对方心思。
但有一点笃定:魏刈对苏欢有意!
此事既牵扯苏崇漓,为了苏欢,魏刈必不会轻易罢休。
他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魏刈唇角掠过极淡笑意,却未达眼底。
转眸看向苏崇岳:“当年苏崇漓大人一家后事,多由你料理。若有蛛丝马迹,想来早已抹去?”
苏崇岳面色惨白如纸。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姬鞒已然不耐:“绕来绕去,不过是拉苏崇岳来诬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世子,你若对本宫不满,尽管冲本宫来,休耍这些腌臜手段———”
“苏二小姐曾同我讲,当年他爹遇刺时,她靠兄长拼死相护,才死里逃生。”
魏刈打断他,语调平静。
众人闻言,不难从寥寥数语间,脑补当时惨状。
姬鞒一时语塞,殿中陷入死寂。
唯余魏刈清冷嗓音:“她说,阿兄身中二十箭,血尽而亡,却始终将她护在怀中,未曾松手。”
顾赫蓦地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忍阖目。
谁能料到,那般如松傲立的少年,竟落得如此结局。
于外人,这几句便概括了苏崇漓一家的悲剧;于亲历者,却如漫长噩梦,熬煎度日。
众人默然。
魏刈凝视姬鞒,眸光冷冽:“她说,眼睁睁看着二十支箭,一支支刺入阿兄血肉筋骨。”
姬鞒心口猛地一沉,仿佛有无形惊涛拍面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欲喝止魏刈,却喉间似被扼住,半个字吐不出。
不敢再与魏刈对视,双手微微发颤。
魏刈凤眸微眯:“她说,若再见那样的箭,必能认出。”
“巧了。”
“她当真又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