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二十八年,秋意渐浓,长江北岸的风已带上几分湿冷的潮气。
嬴政第二次东巡的车队正沿着新修的驰道缓缓南下,车轮碾过夯实的黄土,发出沉稳的轱辘声,与护驾秦军精锐的马蹄声交织成一片肃穆的韵律……
虽然没有水泥化,但因为大秦实行的新令“车同轨”这一条,全国的主干道还是重新修整了一遍的。
离长江渡口尚有半日路程时,两侧的平原已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
青灰色的山峦如巨龙蛰伏,连绵至天际,山间偶有红叶点缀,在苍绿中烧出一簇簇暖意。
驰道旁的密林里,暗影小队的成员如鬼魅般穿梭。
他们半数人隐于车队周围千米内的草木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任何可疑的动静。
另有数十人向外散开,将警戒范围扩至数公里外,他们脚下踏过枯叶的声响被刻意压到最低,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残影……
“王贲的人守得再密,终究是凡胎肉眼……”
数里外的一处丘壑之巅上,项梁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目光透过稀疏的灌木丛望向远处那片移动的“黑色”,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峭。
项梁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褐衣,已经逐渐花白的鬓角在山风中微微颤动。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年轻时在楚军中执戟的模样……
项梁身旁的项羽闻言,只是“哼”了一声。
项羽虽年少,身高却已八尺有余。
肩宽背厚,一身玄色劲装被肌肉撑得紧绷。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他的天赋异禀开始初现。
整个人看上去何止大了一圈……
如果秦明此时亲眼看见现在的项羽,而不是用精神力感知到,他一定会吐槽。
这特么是换演员了吧?
就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吃激素都长不了这么大吧……
项羽望着那面高高飘扬的龙旗,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像碾过碎石的车轮。
“不过是些靠着人多势众的土鸡瓦狗罢了。
叔父,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带龙且冲下去,保管能冲到那辆最显眼的车撵旁……”
“不可!”
项梁猛地抬手打断他,木杖在地面顿出一声闷响。
站在两人身后的龙且适时开口道。
“将军息怒,武信君说得是。
方才属下已探过,驰道两侧的密林里至少藏着数十名高手,他们的实力皆在属下之上……”
项羽闻言眉头一挑。
“那你没被发现?”
龙且苦笑一声。
“自然被发现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追击属下的意思,而是一直紧紧守卫在车队周围,或许他们是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吧……”
项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龙且继续说道。
“不仅是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就连车阵外围的骑士皆是百战余生的锐士,甲胄鲜明,阵型严整,绝非寻常秦军……”
说着,龙且将腰间的水囊递给项羽。
“将军,我们此来本就是看看这位始皇帝的排场,并非要在此地拼命……”
不然此时也不会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这了。
项羽接过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冷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才稍稍压下心中的躁动。
或许是因为体内激素的疯狂分泌,又或许是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疯狂的增长。
导致他逐渐开始有点儿飘了。
就像秦明最开始的疑惑那样。
有实力难道就不用动脑子了么……
总之,现在的项羽已经开始有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感觉了……
四年前,项羽见过秦军攻破楚都的景象,楚王的宫殿在烈火中坍塌,百姓哭嚎着被驱赶,那些画面此刻与眼前的威仪重叠,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叔父,我们还要等多久?”
项羽的声音低了几分。
“如今嬴政巡游东南,不就是怕楚地百姓不服?这应该正是我们起事的机会!”
项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块残缺的楚国王印碎片,那是父亲项燕战死前交给他的遗物。
他摩挲着碎片上模糊的“楚”字……
“机会?机会要等,更要算……
嬴政此行,看似张扬,实则步步谨慎……
楚地的世家百姓还处在大秦铁蹄的阴影下。
大秦掠夺六国的财富还没有挥霍完……
如今大秦风头正盛,我们不能去做那个出头鸟……”
项羽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恼。
“叔父,可是墨家现在已经不当那个出头鸟了,甚至根据刚得到消息,墨家竟然和公输家搞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天明那家伙怎么当的墨家巨子,墨家的人难道没有告诉那小子他父亲的事吗?”
项梁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墨家之事另有蹊跷,不过墨家已经脱离反秦联盟却是事实……
我知道你与那墨家新任巨子荆天明是好友,但你以后若是与他相处切记要多留个心眼儿……”
项羽惊讶道。
“不会吧?天明他父亲当年可是死在了咸阳宫里……”
项梁瞪了眼项羽,心中颇为无奈。
这小子小时候挺机灵的,怎么随着实力的变强,脑子却变得越来越轴了……
难道这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么……
“都说了此事另有蹊跷,或许当年荆轲刺秦那件事的背后有着我们所有人都不为熟知的真相……”
项羽挠了挠头脑袋,此时他只感觉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了。
唔…不止是这件事,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变得复杂了……
“总之墨家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出头鸟的事自有他人去做。
诸子百家中可不仅仅只有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