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收缩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葛凡的瞳孔跟着那抹幽蓝一起紧缩，直到最后一点光粒没入地面，露出被尘土覆盖的石板——那哪是普通石板，分明是块刻满古纹的黑色石碑，纹路里还泛着暗金，像血管里流淌着凝固的血。
\"铭文...\"林若雪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望着石碑上逐渐显形的字迹，喉结动了动，\"是我哥的字迹。
他当年在福利院教我写毛笔字时，总说'笔锋要硬，像刀刻进骨头里'。\"
苏婉儿的手指轻轻搭在葛凡手背，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升高：\"小凡，你看最中间那句——\"
葛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灰尘簌簌落尽的刹那，一行朱砂色的小字在石碑中央灼亮：\"唯有承载原生意识者，方可打开真实之门。\"
\"原生意识...\"他低声重复，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麻痒。
那是系统启动时特有的征兆，像是有无数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
不等他反应，指尖刚触到石碑表面，整个人猛地一震——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
葛凡踉跄半步，苏婉儿立刻扶住他的腰。
他听见她带着哭腔的轻唤，却像是隔着层毛玻璃。
画面开始在脑海里翻涌：穿白大褂的林渊站在透明舱前，指尖敲着全息投影，上面跳动着\"天启工程：意识独立体培育计划\"；下一秒透明舱内泛起紫雾，林渊的脸扭曲成青灰色，他嘶吼着\"它们在吞噬我的记忆\"；再然后是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从虚空中伸出，将林渊的意识撕成碎片......
\"葛凡！\"苏婉儿的手掌贴上他发烫的脸颊，\"你流鼻血了！\"
葛凡这才惊觉鼻尖有温热液体滑落。
他抹了把脸，血珠沾在指腹上，却露出个极淡的笑：\"我没事。
看到了些东西......林渊想造个独立于人类之外的意识世界，结果被自己造的东西反噬了。
所以当年'起源之地'的封印，其实是他给自己上的锁。\"
林若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快步走到石碑前，指尖颤抖着抚过\"原生意识者\"那几个字：\"外来者洗净原罪......原来'原罪'指的是被意识体污染的灵魂。
而你......\"她猛地转头看向葛凡，\"你后颈的紫印消失了，说明你的意识没被污染，是最纯粹的原生意识。\"
苏婉儿掏出手帕替葛凡擦血，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那石碑上的'真实之门'......\"
\"还没结束。\"葛凡抹去最后一丝血迹，目光扫过整个遗迹。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咚作响，他调出视网膜投影，淡蓝色的扫描线正从瞳孔扩散到整个空间，\"这里的能量流动不对，有处空间被人为折叠了。\"
林若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遗迹尽头。
那里原本是面普通的石墙，此刻在扫描线映照下，竟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金属门。
门体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锈迹里嵌着暗红晶体，像凝固的血痂。
\"那是......\"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青莲刺绣——那是\"青莲\"组织的标记，也是哥哥出事前最后一次见她时送的胸针改的。\"三年前哥哥失踪前，给我发过段语音。
他说'如果有天我彻底失控，就去起源之地最深处，那里有我藏起来的清醒'。\"
葛凡的系统扫描线在金属门上停顿了三秒，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他瞳孔微缩，看到门后涌出细密的能量流，像是无数条毒蛇在门内游走：\"门后有防御机制，可能是林渊当年设下的保险，防止意识体外泄。\"
苏婉儿握紧他的手：\"需要我帮忙吗？\"她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她改良的电磁脉冲器，是专门针对这类能量机关设计的。
林若雪却先一步挡住他们的去路。
她背对着金属门，月光从头顶裂隙漏下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交界：\"里面......可能有我哥的意识残片。
也可能......\"她喉结动了动，\"有他没来得及销毁的意识体样本。\"
葛凡能感觉到系统在疯狂分析林若雪的微表情：她睫毛在抖，右手拇指无意识地蹭着食指指节——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和三年前在\"青莲\"总部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更要进去。\"他伸手按住林若雪肩膀，力度不轻不重，\"如果里面有残留的意识体，必须彻底清除；如果有林渊的清醒意识......\"他顿了顿，\"我们带他回家。\"
林若雪猛地抬头。
她看见葛凡眼底映着金属门上的红光，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那火光照得她眼眶发酸，她突然想起哥哥最后一次抱她时说的话：\"阿雪，以后要是遇到能照亮黑暗的人，别松手。\"
\"跟我来。\"她转身走向金属门，高跟鞋在石地上敲出清脆的响，\"门的密码锁在左边第三块砖下。
当年哥哥教我刻的，密码是......\"她蹲下身，指甲抠进砖缝，\"是我生日。\"
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裂开道缝隙。
门内涌出的风带着陈腐的铁锈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像是某种高级香水，却又带着点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
苏婉儿下意识往葛凡身侧靠了靠。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在门内的黑暗里被放大，像擂鼓。
而葛凡的手掌始终温热，稳稳托着她的后腰，像是定海神针。
\"小心脚下。\"林若雪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回音，\"哥哥说过，这门后有三重机关。
第一重......\"
话音未落，门内突然亮起幽绿的光。
那光是从地面的凹槽里渗出来的，沿着三人脚边蜿蜒，像是活过来的蛇。
葛凡的系统在瞬间完成扫描，视网膜投影弹出红色警告：\"能量反应异常，建议启动防御模式。\"
他低头看向苏婉儿，她正咬着下唇冲他笑，眼里没有惧色。
又转头看向林若雪，她背对着他们，手指已经按上腰间的短刃——那是\"青莲\"杀手特有的武器，淬着见血封喉的毒。
\"走吧。\"葛凡深吸口气，系统能量在体内流转，将三人护在淡金色的光罩里，\"真相，就在门后。\"
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轰鸣。
没有人注意到，石碑上的铭文在闭合瞬间闪过一道红光，那句\"真实之门\"下，又浮现出一行更小的字：\"当原生意识者踏入禁区，沉睡者将醒。\"
金属门闭合的轰鸣尚未消散，幽绿光芒已如活物般缠上防御罩。
葛凡能清晰感知系统能量在光罩表面激起的涟漪——那些绿光竟在尝试腐蚀防护层，像一群饥饿的蚁群啃噬糖块。
“是精神力侵蚀型机关。”林若雪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刃尖划过地面时迸出蓝紫色火花，“我哥说过，第二重机关会模拟目标最恐惧的场景。婉儿，捂住耳朵！”
话音未落，苏婉儿的后颈已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听见母亲临终前的喘息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看见十二岁生日时被烧毁的蛋糕在绿光里重新凝结，焦黑的奶油正渗出鲜血——但她咬着舌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是将眩晕压了下去。
余光瞥见葛凡的下颌线绷得笔直，他的防御罩正在渗出金红相间的光纹，那是系统在调用他近期吸收的火焰异能。
“破！”葛凡低喝一声。
光罩突然膨胀，将缠上来的绿光震得粉碎。
苏婉儿眼前的幻象瞬间崩塌，只余墙角几具锈蚀的机械守卫残骸，关节处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林若雪的短刃精准插入其中一具守卫的眉心，金属外壳裂开的刹那，露出里面嵌着的意识晶核：“这些守卫被改造成意识体容器了。哥当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困锁它们。”
实验室的门在三人眼前缓缓开启。
霉味混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苏婉儿的鞋跟踢到块脱落的墙皮，露出墙内密密麻麻的光纤，像被剥了皮的神经。
正中央的控制台蒙着灰，但全息投影接口还在闪烁幽蓝的光；最醒目的是整面墙的世界地图，红色标记如血珠般缀在东京、纽约、漠北草原——葛凡的系统在瞬间调取了近三年的异常能量报告，视网膜上的对比数据让他后颈发紧：“这些标记点，和全球觉醒者爆发式出现的区域完全重合。”
“林渊在记录意识体扩散的轨迹。”林若雪的指尖抚过“漠北草原”的标记，那里的红漆比别处更厚，“半年前那里有牧民说看到‘会飞的光人’，后来被官方定性为UFo事件...原来根本不是外星文明。”
苏婉儿轻轻碰了碰葛凡的胳膊，指向最里侧的主机：“那台的散热口有新鲜灰尘流动，应该还能启动。”
葛凡的手掌刚贴上主机感应区，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一行血红色的小字在雪花噪点中浮现：“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继承原生意识。小心，它正在等待复苏。”
“继承？”葛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成一片：“检测到意识共振频率匹配度99.7%，目标为‘天启工程’初代实验体。” 他猛地想起之前记忆碎片里林渊扭曲的脸——那个在透明舱内被意识体吞噬的男人，或许根本没死，而是将意识烙印进了实验数据里。
苏婉儿凑过来看屏幕，发梢扫过他手背：“实验日志...最后一条记录是三年前七月十五，和林若雪说的哥哥失踪时间吻合。”
葛凡快速滑动日志，瞳孔逐渐收缩。
最新的几条记录像锋利的刀：“意识体出现自主进化，开始模仿人类思维模式”“它们在诱导觉醒者聚集，似乎在构建某种共鸣网络”“原生意识者是唯一能阻断共鸣的钥匙——但他必须自愿成为锚点”
“锚点？”林若雪的声音发颤，“如果成为锚点...是不是要永远困在这里？”
“不知道。”葛凡关闭日志的手顿了顿，“但林渊在最后写了‘阿雪生日快乐’，日期是今天。”
实验室突然陷入死寂。
苏婉儿的腕表最先发出警报——那是她改良的声波探测器。
紧接着，通风口传来细密的金属摩擦声，像有无数钢针在管壁上刮擦。
林若雪的短刃“唰”地弹出，刃尖直指天花板：“是爪钩攀爬的声音。用这种方式潜入的，要么是军方特勤，要么...”她喉结动了动，“要么是被意识体控制的觉醒者。”
葛凡的系统扫描线瞬间覆盖整个实验室。
他看见通风口的金属网正在缓慢变形，几道黑影的轮廓在管道内若隐若现。
苏婉儿悄悄将电磁脉冲器塞进他掌心，指尖在他手背上快速敲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准备战斗”暗号。
“退到控制台后面。”葛凡将苏婉儿往阴影里推了推，又看向林若雪，“你守左边，我引开他们。”
“不行。”林若雪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圈，发尾被突然灌进的风掀起，“要引也是我引。青莲的杀手，可不会让男人当肉盾。”
灯光突然开始闪烁。
明灭之间，葛凡看见通风口的金属网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有幽蓝的光从裂缝里渗出来——那不是普通的光，是意识体特有的能量波动。
苏婉儿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小凡，他们的脚步声...是七个人。”
七声。
七声沉重的、裹着战术靴的脚步声，正顺着走廊由远及近。
最后一次灯光熄灭前，葛凡瞥见实验室玻璃展柜里的东西——那是枚和林若雪袖口刺绣同款的青莲胸针，背面刻着“阿雪，永远相信光”。
再亮时，通风口传来“咔”的轻响。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三人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