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如擂鼓般撞击着耳膜，葛凡手臂环住苏婉儿后腰，将她往墙角带了两步——方才砸落的水晶灯碎片还在脚边滚动，其中一片棱形玻璃擦过他手背，却被护体气劲震得弹开。
苏婉儿的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衣角，像片在狂风里打颤的叶子，苍白的脸贴在他肩窝，气息急促：“疼……头好疼……”
“撑住，就一会儿。”葛凡喉结动了动，掌心覆在她后颈，一缕温醇内力顺着大椎穴渡过去。
他能感觉到她经脉里残留的黑渊术法余毒正在翻涌，像团黏腻的墨，可此刻最要紧的不是疗伤——
“咚！”
又是一记闷响从地底传来，董浩的短刃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背靠着另一侧墙壁，目光如鹰隼般掠过每道裂缝：“葛先生，这墙撑不了三分钟。”话音未落，头顶又有墙灰簌簌落下，其中混着几星幽绿荧光，沾在苏婉儿发间，像极了腐尸上的磷火。
腐肉般的腥气突然浓重起来。
葛凡低头看了眼胸口——渊晶贴着皮肤，正以他心跳三倍的频率震颤，热度透过衣物灼得他发烫。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几乎要咬碎后槽牙：“检测到地下能量源与宿主绑定渊晶产生共振，当前共鸣度102%，超出安全阈值！”
“婉儿，看上面。”他突然托起她下巴。
苏婉儿睫毛颤了颤，顺着他目光抬头——原本嵌在穹顶的晶石不知何时褪了幽蓝，表面浮起暗金色符文，像活过来的蛇，正顺着石纹游走。
她瞳孔骤缩，指尖掐进葛凡手臂：“这、这和黑渊古籍里记载的……禁术阵纹！”
“系统，解析。”葛凡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泛着冷光。
数据流在视网膜上流淌：【目标晶石为上古武尊座下“镇渊印”残片，黑渊家通过血祭强行激活，现因宿主击杀黑渊首领，血祭中断，能量失控】【建议立即切断共鸣，否则三十秒后引发空间坍缩】
“小凡？”苏婉儿见他脸色骤沉，慌忙去摸他手腕，“你在想什么？我们先——”
“不能走。”葛凡打断她，指腹轻轻蹭掉她发间的幽绿磷火，“镇渊印镇压的是地底下的东西，要是现在跑了，等它彻底崩了……”他没说完，目光扫过董浩。
董浩短刃“当”地插回刀鞘。
他虽听不懂这些玄乎术语，但看葛凡绷紧的下颌线便知轻重：“需要我做什么？”
“守住入口。”葛凡解下外套裹住苏婉儿，“无论什么东西上来，先护着她。”
苏婉儿突然拽住他衣角：“你要做什么？”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站直，“我跟着你，你别想——”
“听话。”葛凡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这动作轻得像片羽毛，“我要引动渊晶，把失控的能量导进镇渊印。但……”他喉结动了动，“可能会有点疼。”
苏婉儿突然笑了。
她伸手抚过他眉峰，沾着血渍的指尖在他脸上留下淡红痕迹：“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信你。”
董浩背过身，刀柄攥得指节发白——他听见身后传来衣物摩擦声，再转回来时，葛凡已褪去外袍，露出精壮的脊背。
渊晶在他心口灼灼发亮，那些暗金符文竟顺着他皮肤爬了上去，像条正在苏醒的龙。
“系统，开启能量导引。”葛凡声音低沉，“同步率调到百分之八十。”
识海炸响警报声的同时，他感觉有把烧红的铁钎正往心脏里捅。
镇渊印的能量如潮水倒灌，每一道符文都在啃噬他的经脉，可他盯着穹顶的目光却越来越亮——那些原本混乱游走的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逐渐归位。
“还差……”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三息。”
苏婉儿攥着他外套的手几乎要撕裂布料。
她能看见他后背渗出的血珠，顺着肌肉沟壑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滩。
董浩的短刃再次出鞘，因为他听见了更清晰的声响——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在啃食岩石的“咔嚓”声，从地底深处，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爬。
“葛凡！”苏婉儿突然尖叫。
他抬头的瞬间，穹顶的晶石“轰”地爆发出刺目白光。
那些暗金符文彻底活了，如游龙般窜进他体内，而镇渊印的残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董浩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短刃当啷落地；苏婉儿踉跄两步，被突然涌出的能量托住后腰，稳稳落在葛凡身侧。
葛凡仰起头，汗水顺着下颌滴落。
他能感觉到镇渊印的能量正在重塑他的经脉，那些啃噬的疼化作热流，在四肢百骸游走。
系统提示音终于恢复平静：【共鸣度稳定，空间坍缩风险解除】【检测到镇渊印核心激活，建议宿主——】
比之前更剧烈的震动从脚底炸开。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那枚原本嵌在穹顶的晶石，此刻正迸发出一道水桶粗的光柱，直冲天际。
白光穿透城堡穹顶，在夜空里撕开道裂缝，像把捅破天的剑。
葛凡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望着那道光柱。
他听见地底传来闷吼，像某种被囚禁了千年的巨兽，终于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低笑一声，转身看向苏婉儿。
她发间的幽绿磷火不知何时熄灭了，正用他的外套给他擦脸，指尖还在抖，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董浩弯腰捡起短刃，目光扫过那道光柱，又落回葛凡身上。
这次，他没再提离开。
而在他们脚下，地缝里的幽绿雾气突然翻涌得更凶了。
某种黏腻的、带着倒刺的东西，正顺着裂缝，缓缓探出……
光柱撕裂穹顶的刹那，苏婉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葛凡掌心。
她望着那道直冲天际的白光，喉间泛起腥甜——方才被气浪震伤的内脏还在抽痛，可比起这个，更让她心慌的是葛凡眼底那抹沉如深潭的肃然。
“咚——咚——”
远方传来的轰鸣比地震更沉，像有千万头巨象在云层里踏步。
董浩的短刃第三次出鞘，刀身映着白光，在他绷紧的虎口处投下颤抖的影子。
他侧耳听了听，突然转身挡在苏婉儿身前：“是金属摩擦声，混着……兽吼？”
葛凡没接话。
他盯着那道光柱，心口的渊晶已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检测到远古武帝残存意志，当前契合度87%。是否接受传承？】
“武帝……”他低念这两个字，喉结滚动。
记忆里闪过黑渊古籍中只言片语：武帝座下镇渊印，封的是上古凶兽“裂山”；而武帝本人，在千年前与裂山同归于尽时，曾留下“以骨为印，以魂为锁”的誓约。
此刻镇渊印残片失控，裂山将出，那武帝的残魂……怕是为了最后锁妖，才留在此处。
“小凡？”苏婉儿见他目光发怔，慌忙用沾血的手背去碰他发烫的脸颊，“你在想什么？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葛凡低头看她。
她发间沾着的墙灰还没抖落，睫毛上凝着细汗，像只被暴雨打湿的蝶。
他又想起方才地缝里探出的倒刺——若裂山真的脱困，这世间有几人能护她周全？
“婉儿，你信我吗？”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渊晶的热度透过皮肤传来，苏婉儿被烫得缩了缩，却反握住他的手腕：“我信。”
董浩的刀尖在地上划出火星。
他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葛凡绷紧的肩背便知——这男人又要做那种“拿命换机会”的蠢事了。
“葛先生，要动手就说。”他闷声开口，“我守着苏小姐，你尽管去。”
葛凡冲他点了下头。
系统提示音还在循环，他闭了闭眼，将所有顾虑碾碎在心底：若不接传承，裂山出，百万生灵涂炭；若接了……大不了，他再把追杀者一个个碾碎便是。
“接收。”他对着空气轻声道。
话音未落，那道光柱突然暴涨十倍。
苏婉儿被强光刺得闭眼，再睁眼时，只见葛凡的身影正被金色光雾包裹。
那些原本爬在他皮肤上的暗金符文活了，如灵蛇般钻进他眉心，他的瞳孔瞬间染成金红，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葛凡！”苏婉儿想扑过去，却被董浩拽住后领。
短刃的刀背抵在她后腰，是董浩在警示：“别过去！他现在的状态……”
话没说完，整座城堡突然剧烈震颤。
地缝里的幽绿雾气翻涌成潮，其中竟裹着半截漆黑鳞甲——那倒刺的主人终于露出真容：碗口粗的触须上覆满倒刺，每根倒刺都滴着腐绿色黏液，所过之处，石砖“滋滋”冒白烟。
董浩的短刃迎了上去。
刀光划过触须的瞬间，火星四溅，刀刃竟被腐蚀出个缺口。
他瞳孔骤缩：“这是……裂山的触须？”
“退！”葛凡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仍站在光柱中心，金红瞳孔里翻涌着星河般的流光，“这是裂山的探路者，本体还在地底。”
苏婉儿攥紧他方才脱下的外套。
那衣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此刻却被她攥得发皱。
她望着他被光雾包裹的背影，突然想起初见时他蹲在巷口啃包子的模样——那时谁能想到，这个总爱逗她笑的男人，竟要以血肉之躯，去接远古武帝的传承？
“系统，同步率调到百分之百。”葛凡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他能感觉到，有浩瀚如海的记忆正涌入识海：武帝的刀法、镇渊印的完整阵图、裂山的弱点……每一段记忆都像烧红的铁，在他识海里烙下痕迹。
剧痛让他踉跄半步，却被光柱托住。
苏婉儿看得心都要裂开——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如小蛇，脖颈处的血管突突跳动，可他的脊背始终绷得笔直，像一杆立在狂风里的旗。
“吼——”
地底传来的咆哮震得穹顶石屑纷飞。
那截触须突然缩回地缝，幽绿雾气却更浓了。
董浩抹了把脸上的血——方才被气浪崩飞的碎石划开了眉骨——他望着葛凡，突然咧嘴笑了：“他娘的，这光柱比黑渊的炸弹还亮，裂山怕是急眼了。”
苏婉儿没接话。
她望着葛凡，突然发现他发梢沾着的血珠正在发光——那些金红的光粒子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竟在空中凝成细小的符文。
她想起古籍里的话：“武帝传承，以血为引，以魂为媒。”
“叮——”
系统提示音终于平息。
葛凡的金红瞳孔缓缓褪去，眼底却多了星子般的光亮。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浮着枚暗金小印，正是镇渊印的完整形态。
“成了。”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释然。
下一刻，光柱突然收拢。
刺目的白光笼罩整座城堡，苏婉儿本能地闭紧眼，再睁眼时，只觉天旋地转。
她抓住董浩的胳膊才站稳，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
方才还满是裂缝的石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雾蒙蒙的森林。
月光透过树缝洒下，在地上投出银斑，而他们脚边，竟躺着那枚原本嵌在穹顶的镇渊印残片，此刻正安静地泛着幽蓝。
董浩的短刃“当”地落地。
他盯着四周陌生的树木，又转头看向葛凡：“这……我们是被传送到哪了？”
葛凡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雾中若隐若现的宫殿轮廓，心口的渊晶突然再次震颤。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带着几分急切：
【检测到武帝传承核心，宿主已触发“镇渊秘境”。
警告：秘境入口即将关闭，当前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步——】
“小凡？”苏婉儿扯了扯他衣袖。
葛凡低头看她。
她发间的墙灰不知何时变成了细碎的荧光，在月光下闪着淡蓝，像缀了把星星。
他突然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看来，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雾中走出个身披金甲的身影——他的面容被头盔遮住，手中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刀身上的符文，竟与葛凡掌心的镇渊印一模一样。
“来者，可是接我传承之人？”
沙哑的声音在雾中回荡时，葛凡已将苏婉儿护在身后。
他望着那道身影，眼底的光越来越亮——
不管这秘境藏着什么，不管裂山有多强……
他葛凡，从来就不是会退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