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里，兰舒并没有立刻联系金美华。
她得自己想清楚了，想明白了，想透彻了才能和对方通气。
在店里枯坐了一下午，她绞尽脑汁依旧毫无头绪。
她发现是否开分店这件事光凭自己冥思苦想根本行不通，看过的书里面也找不到能借鉴的经验。
这事还是得找个懂行的有实际经验的人好好请教一下，她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杨采玲。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五点钟，她估摸着这个时候杨采玲或许能抽出空来。
正是下班时间，店里还有不少顾客在挑选商品。
这种事不适合当着顾客的面谈，于是她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火急火燎地朝着离步行街一里外的电话亭赶去。
第一遍电话拨通后，始终无人应答，兰舒心想杨采玲肯定在忙，便打消了再拨一次的念头。
刚转身准备离开，“叮铃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兰舒瞬间喜上眉梢，赶忙接起，语气里藏不住的亲昵：“我还以为你在忙呢，你现在有空不？”
两个人很熟了，连那些客套的寒暄都省去了。
电话那头，杨采玲先是低低地笑了两声，随后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问道：“刚开完会，现在不忙，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兰舒“呀”了一声，“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啊，你怎么知道我遇到难题了呢？”
杨采玲半开玩笑地嗔怪道：“你没事也不找我啊。”
这话一出，兰舒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她有些心虚地赶忙解释：“你平时那么忙，我要是没事还找你那不成骚扰你了吗？”
“我说过你不可以骚扰我吗？”
兰舒一时无言，“好以后我多多骚扰你，这次我真遇到了个大难题不知道怎么办，一百货那边有个很好的门店，我不知道要不要开分店。”
杨采玲静默了几秒后问道：“店里现在流动资金多少？”
“三万多。”
“店内员工几个？”
“算我一共四个。”
杨采玲又问：“那促使你开分店的潜在原因是什么？”
兰舒认真地想了想，“生意好，想把店做大做强。”
电话那边的杨采玲轻轻笑了一声：“有趁热打铁这个想法很正常，但我得泼你一盆凉水，门店生意好这只是具备了扩店和开分店的一个基础条件而已。因为有的时候门店生意好，是由很多因素促成的，我现在问你三个问题，如果每个问题你都符合，那你就可以开分店。”
兰舒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外面有风声，她左手紧紧握住听筒，右手扣在左手上，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听筒，生怕错过杨采玲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第一个问题，你的老顾客复购率稳不稳定？如果门店里老顾客没有流失且复购是稳定的，那这就说明你门店的产品与服务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这些老顾客的 复购还能为门店带来基础的销量，如果老顾客复购稳定，那你就具备了开分店的第一个条件。”
要是半个多月之前杨采玲问她这个问题，兰舒还真没法拍着胸脯给出肯定答复。
但自从店里进行经营策略调整后，老顾客复购的情况大为改观。
而且新老顾客的占比近乎三比七，想到这儿兰舒难掩得意，拉长声音“啊”了一声，底气十足地说道：“那这么看来，第一个条件我这边没问题。”
“呦呵。”杨采玲的哈哈大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小丫头片子还挺不谦虚。”
兰舒脸颊微微泛红，“我说的是实话嘛......”
杨采玲带着笑音继续说道：“好，那现在问你第二个问题，你的门店能不能复制？你现在的门店无论是产品也好，服务也好，管理也好，门店的面积一旦增加了，能不能适应？”
兰舒目光紧紧盯着座机电话上的按键，手指不自觉地卷起耳边的一缕头发，绕了一圈又一圈，“你的意思是，现在的门店能不能一比一的复制到我的分店？”
“聪明。”杨采玲毫不吝啬对兰舒的夸赞，“举个例子，比如一家理发店，如果顾客认的是理发师，而这个理发师又不能分身同时出现在两家门店，这就是不能复制。当门店不能复制的时候，就不具备开分店的条件。”
兰舒脸上的得意劲儿还没维持两分钟，就被她这番话咵嚓一脚踹进了沟里。
这第二个条件，她还真没达到。
现在店里不少顾客都是冲着红梅姐来的，店里三个员工包括她自己在内，编发盘发的手艺属红梅姐最精湛。
兰舒坦诚地将店里员工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杨采玲语气轻松地回道：“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你就告诉我，顾客是到底认准她的手艺，还是认准了她这个人？”
“那肯定是手艺排在第一位。”
“这就很好办了，她在美发行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你们三个人却都是门外汉，她最受顾客欢迎是情理之中的。要是顾客看重的是手艺，你直接再找几个像她这样的美发老手，从技术层面来说，她这个也是很好复制的。”
兰舒挠了挠脖子，动作间，灵光乍现。
红梅姐曾提过，在她之前工作的理发店，有个一起干活的学徒。
当时红梅姐还向自己推荐过这个女孩，但那时董招娣刚加入，店里已经有四个人了，兰舒就婉拒了。
现在想来，这未尝不是个转机。
红梅姐在行业里摸爬滚打好多年，人脉广经验足，想找个手艺相当的人靠她搭桥再合适不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让红梅姐在这件事上尽心尽力，她自然不会让红梅姐白白操劳。
如果对方能给店里介绍技术好的员工，一旦顺利入职过了考核期，每成功一个就可以给她五十块钱的提成。
这是兰舒在短短一分钟之内想出的办法，如果这事真要干，肯定还要细化一下。
在她思考的时候，杨采玲并没有出声打断。
等兰舒“喂”了一声之后，杨采玲才继续说道：“总之，人，非常重要。先备人再开店，当一家店离开谁都能正常运转，都能赚钱的时候，此时你的人就已经跟上了，一定要有靠谱的人之后，你才具备开分店的资格。”
兰舒隔着电话直点头，“记住啦。”
当她开口问第三个问题是什么的时候，杨采玲轻笑几声后，淡淡地说道：“第三个问题都不用问，我也知道你的实际情况如何。”
兰舒一脸茫然：“啊？”
“我最开始问你现在店里的流动资金是多少，你说三万多，我估算了一下，算上压货的钱，你的门店每个月的毛利润都稳定在六千元左右，最高的一个月会过万，最差的一个月差不多三千多，对不对？”
兰舒当场就惊呆了，半张着嘴巴下意识地伸手去掏钱包。
“我的妈啊！你有千里眼呀？”
“我要有千里眼早就富可敌国了，还有空在这儿跟你扯这些？”
张采玲叫秘书给自己倒了杯水，兰舒能清晰地听到她咽水的咕噜咕噜声。
润完嗓子后，她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手里这个店已经基本成型了，店铺所在位置客流量是稳定的，所以，之后不管你搞什么促销活动，每个月的毛利润最高都不会超过一万块钱了。”
听她这样说，兰舒握着电话听筒的手不由自主地攥得更紧，“那咋办？”
“这是好事啊。”杨采玲语气平静，“这恰恰说明，开分店的第三个条件，你完全符合。”
兰舒再次茫然：“啊？”
“任何门店都有提升的空间，但经济学有个词叫做边际效应递减。打个比方，一个电影再好看，看一遍挺爽的，看第二遍还可以，第三遍就有点无聊了。第四遍，你就溜号了想看别的电影。”
“开店也是如此，你感觉从你的认知能力上虽然有所提升，但你觉得提升的空间很有限了，这个时候你就可以考虑开第二个店了。”
“比如你现在这个店，一个月平均能赚七千，你把七千变成一万，变成一万二会非常非常累，非常困难，变成两万简直比登天还难。这时候你就不如再去开一个店，哪怕赚不到一万，但至少能赚七千吧。这时候你有两个店就能差不多赚到一万五了。而你守着现在的店，想赚一万五？除非累死。”
兰舒听得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有种天灵盖被打开，被杨采玲往里面灌金水的感觉。
“这就叫边际效应递减？”
“对，去吧，把你的时间资源和精力放在额外更能创造价值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