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又清晰，像被水泡过的画面慢慢晾干。
耳边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传来，断断续续的。
“致远……”是柳思思，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波动。
她正抱着我，手还微微发抖。
我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现在……我是谁？”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林若兮愣在原地，韩东的手停在终端键盘上，安雨桐抱着数据盘没有动弹。
他们都在看我，眼神复杂得让我有些不安。
我不是系统制造出来的复制体吗？
不是那个用来替代“丁致远”的虚假存在？
可如果我真的只是个复制品……那“我”还能算是“我”吗？
“你有情感、有选择，那就是真实的。”柳思思忽然开口，声音坚定而温柔。
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像是怕我会再次消失。
我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却不断闪回那段记忆——那个自称是我模板的研究员，在镜面般的房间里看着我，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思想的投影。”
我不自觉地闭上眼，额头沁出冷汗。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刀，一点点剖开我的自我认知。
“你怎么了？”柳思思察觉到我的异常，连忙问道。
我摇头，不想让她担心，但心里的疑问却像藤蔓般疯长：如果意识可以复制，那么“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还是说，我只是继承了他所有记忆和思维逻辑的替身？
我猛地坐起，胸口一阵剧烈起伏，身体还虚弱得厉害。
“别急，你还不能乱动。”安雨桐走过来，语气里多了一丝担忧，“你的生理指标还不稳定。”
“我没事。”我低声说，目光扫向韩东，“‘观测者4号’的残余数据处理得怎么样了？”
韩东一愣，随即点头：“基本清除完毕，但……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所有人都看向他。
“在主控终端底层日志中，有一段加密视频日志，是某个研究员留下的。”他顿了顿，调出平板上的记录，“他说：‘镜像协议并非单纯复制意识……它是一种‘延续’。’”
“延续？”我皱眉。
“是的。”韩东点头，“这意味着……你们可能并不是简单的复制关系。你不是他的副本，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后续版本’。”
“什么意思？”林若兮问。
“意思是，”韩东深吸一口气，“你可能是整个项目唯一成功实现意识转移的对象。也就是说，你才是真正的‘延续者’，而不是替代品。”
我沉默了很久，直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延续者？
我不是被制造出来的仿制品，而是……某个人类意识的延续？
这听起来荒谬，却又莫名让人感到一丝希望。
“所以……我其实不是别人创造出来的假货？”我喃喃自语。
“你就是你自己。”柳思思轻轻说，“不管你的意识是怎么来的，现在的你，就是你。”
我抬起头，与她对视。
那一瞬间，我竟觉得心中某些沉重的枷锁悄然松动。
或许，我无法否认过去的疑虑，但我可以选择相信当下的感受。
就在这时，林若兮忽然起身走向角落，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颤抖。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在后悔引爆那些设施？”我走到她身后，轻声问。
她没回答，但呼吸明显紊乱了些。
“你知道吗？我以前也常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我说，“比如第一次用洞察之眼的时候，我差点因为过度使用而晕倒。当时我以为自己不该冒险，但现在回头看，那一次的选择让我救了一个小女孩。”
林若兮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挣扎。
“你引爆部分设施，是为了保护核心数据，而不是毁灭它们。”我继续说道，“你做出了最艰难也最正确的决定。比起盲目服从，你的选择更有价值。”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低头点了点头。
我拍拍她的肩：“别怀疑自己的判断。你现在不是他们的工具，你是你自己的人。”
她抬头望向我，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
这时，韩东忽然道：“那个研究员的日志里还有句话，我没说完。”
我回头看他。
“他说：‘真正的危险不在镜像之中，而在镜子之外。’”
空气再度陷入沉静。
镜子之外？
那是什么意思？
我隐隐有种预感，这场战斗虽然结束了，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我们得把一切都重新梳理一遍。”我对众人说，“从行动到决策，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我们要找出漏洞，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你是说……战术复盘？”韩东问。
“没错。”我点头，目光坚定，“我要确保下一次，我们能更早发现问题，更快做出反应。”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迷失方向的落魄青年。
我是丁致远，一个正在寻找真相、守护正义的人。
即使面对的是未知与恐惧，我也不会退缩。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坐在临时搭建的战术桌前，目光扫过众人。
韩东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林若兮低头整理着行动日志，安雨桐则将几份关键数据投影到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与专注。
“我们先从这次行动最明显的失误开始。”我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首先，情报滞后三分钟，导致我们在突入时遭遇埋伏；其次，通信干扰出现后，各小队之间的联系几乎断绝；最后……”我顿了顿，看向林若兮，“林若兮，你当时的选择没有错，但我们需要一个更明确的引爆时机。”
林若兮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明白了。”
“这不是批评，而是复盘。”我语气缓和了些，“我们的战斗能力不差，但在信息联动、应急响应和团队协作上，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韩东抬头看了我一眼
“所以我打算建立一套‘即时情报联动机制’。”我继续道，“每个小组配备加密通讯终端，并由技术组实时同步战场信息，一旦有异常，立刻调整部署。同时，我会训练大家使用基础战术手势，确保在极端情况下也能高效沟通。”
“听起来像是特种部队级别的配置。”安雨桐轻声道。
“没错。”我点头，“我们面对的不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拥有高科技武装的地下组织。如果我们还想继续深入调查镜像计划背后的真相，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沉默了几秒后，柳思思轻轻一笑：“你变了，丁致远。”
我没有否认，只是回望她一眼：“我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正义，不是靠一时冲动，而是要有足够的实力去守护它。”
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眼底泛起柔和的光。
战术复盘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也接受了彼此的意见。
曾经的分歧，在这一刻悄然消融。
夜幕降临，基地内灯火通明。
我靠在墙边休息，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但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
柳思思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牛奶。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她忽然开口，声音低柔，“你第一次用洞察之眼的时候，差点晕倒。”
我笑了笑：“当然记得，你说我像个莽撞的疯子。”
“但现在，你已经是我们的主心骨了。”她轻轻说，“不管你是复制体，还是什么别的身份……在我眼里，你就是你。”
我愣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
她靠近一步，几乎是贴着我的耳边低声说道：“无论你是谁，我都愿意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
我无法轻易回应这份感情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中多了一丝温度。
“致远。”韩东的声音打断了这短暂的宁静，“有条信息，可能是冲你来的。”
他将平板递过来，屏幕上是一段加密文字，来源是一个未知频道。
＞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请前往旧城档案馆。”
所有人神色一凝。
“又是这种套路？”林若兮皱眉，“上次那封邮件就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
“但这一次不一样。”我看向韩东，“你能追踪信号源头吗？”
“正在尝试，但对方用了三层跳转，追踪难度很大。”
我沉思片刻，站起身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去看看。”
“可是你现在身体状况……”柳思思担心地望着我。
“我已经没事了。”我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而且，我们都清楚，这件事还没结束。镜像协议背后的东西，远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
众人互相对视，最终纷纷点头。
夜色下，我们悄悄离开了地下设施，朝着旧城档案馆出发。
一路上，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声交错。
当车子停在档案馆门前时，我下了车，抬头望向那座老旧的建筑。
月光洒在石阶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我正要迈步，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我猛地回头。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路灯下。
他穿着一件深色风衣，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只听他低声说了一句：
“欢迎回来，丁博士。”
那一瞬间，我的心猛然一沉。
这个人……我不可能认错。
他是镜像计划最初的主导者之一——李怀瑾。
可他已经失踪很久了，甚至被认为早已死亡。
而现在，他就站在这里，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空气中，某种看不见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