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前，林枫要去搞几份实践报告。
学校要求他们主动去参与实践活动，还要拍照，盖上红章。
林枫和小胖阿龙一起去街道办申请扫了好几天的大街，还去动物园帮忙给小动物铲屎了……
还差最后一份。
三个小少年坐公交去了郊区的敬老院。
一忙就是一下午。
打扫卫生，和老人聊天，陪老人散步……
相比于咔咔就是一顿摆拍的小胖和阿龙，林枫显然更用心。
也不是说故意显得自己多勤快，更不是善心泛滥，只是看到这里的老人，他突然的就想起他奶奶了。
敬老院和养老院不一样，这里大多都是特殊困难的老人，有的精神不太好了，有的腿脚不太好了，没有子女，没有钱，没有亲人……小小的一间房，一张床，一个简陋的小柜子，一扇小小的窗，还有一个小小的凳子和一张又矮又小的折叠桌。
房间本就不大，竟然意外的会显得很空旷，沉默的老人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设施简单，老人一般不允许出去，担心他们出事，所以几乎是封闭管理。地方不大，床板挺硬，被子也不怎么柔软，吃的更是一般般，像是待在一个牢笼，静静的等待死亡。
孤独，压抑。
有个眼盲的奶奶和林枫说：“经常来人看我，前几天还有大领导过来了。”只是他们也是来拍照的。
实践活动或者慰问活动而已，来了一次就不会再来。
奶奶说，每一次，来的人都会勤快的干活，然后会拍下照片，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明明说好的，有时间还会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的。
想来，应该是太忙了吧。
“……”
林枫就是觉得有点心堵。
当初他奶奶精神特别不好，一个不注意就跑出去了，那时候他还小，姐姐去上学，他哪里都不敢去，就在家里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奶奶身边，一眼不敢眨。
奶奶总说腿疼，他不会按摩，手劲又小，却还是每次都给奶奶捏腿，捏到手腕发酸。
别人都说，奶奶是他们家的累赘。
但他知道，因为有奶奶在，所以他和姐姐还有亲人，有长辈，不是孤儿，不用被送到孤儿院，他们还有家。
奶奶精神不好，身体不好，小病不断，总是浑身疼，却还是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坚持到了姐姐成年才离开。看着姐姐长大，看着家里越来越好，看着他从矮矮的还没桌子高到后来熟练的擦桌子。别人都说奶奶是个疯婆子，但他知道，奶奶肯定还是爱着他们的。
“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对照顾老人的活倒是挺熟练，是不是在家也照顾过老人？”盖章的时候，敬老院的管事笑着问。
“嗯，我奶奶眼睛不好，生活不方便。”
没有再多聊，从敬老院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山，最后一抹残阳渐渐消散在地平线上，只留下一丝丝微弱的光芒。
在三人的注视下，伸缩门缓缓闭合。
就像……
牢笼短暂的接待了探监人员，于是又重归寂静，紧紧关闭。
一阵冷风吹来，小胖搓了搓胳膊，叹息一声，“我以后一定要多挣钱，听说高级养老院有特别好的服务，很高级，就是贵。”
阿龙也赞同的点点头。
只有林枫一言不发。深深看了一眼敬老院的大门，又垂眸看了看手上已经盖了章的实践报告，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低声道：“走吧。”
“……”
天上零星挂着几颗星星，林家的主人们却一个都不在家。
海城市区，某高档小区，其中一户的租客是一位离异男性，四十岁左右，小区保安很少见他出门，唯有的几次见面，这位沉默的男人总是面带病容，嘴唇干裂又惨白。
似乎是病晚期了。
他家在24楼，今晚接待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海景大平层啊？还挺会享受。”
中年男人听见眼前这位漂亮的黑发少年这么说。
他讪讪一笑，没接话，反而警惕的问：“你说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儿子？不，我不认识。”
明亮的射灯打在少年脚下，照亮了他眼底暗藏的恶意。
中年男人瞬间变脸。
周川恍若未觉，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靠近，掏出一张照片，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哦，这个，是你儿子吧？”
“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中年男人呼哧呼哧的大喘气，一手夺过照片，瞪大眼睛，眼底布满红血丝，恨不得吃人。
“叔，做人可不能这样。”周川耸耸肩，并没有在意他的愤怒，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钻空子？不还钱？想死？”
一连三问，中年男人彻底崩了表情，咬牙切齿的怒吼：“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叔，您可别为难我，我就是个小喽啰，混口饭吃。”他轻笑：“这样，您跟您老婆商量商量？是要钱还是要儿子？”
“哦对，嘶，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老婆和你儿子移民了，改国籍了，对吧？你老婆拿着一大笔钱出去，会舍得放弃这块肥肉吗？”
周川故意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毕竟，孩子还会有，钱可是一辈子都赚不过来的。”
“巧了，我这儿刚好有几张阿姨在国外的照片，您不想看看？”说着，又慢条斯理的递过去几张照片。
中年男人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连嘴唇都跟着哆嗦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贱人一直在骗我……”
“阿姨在外过得很滋润啊，瞧，金发碧眼的男模，最会哄女人开心了。”
“您这病又不是治不好，为了这点昧良心的钱，真没必要把自己和家人都搭进去，不值当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把我儿子还给我！”中年男人捏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放心。”周川笑了，“把钱一分不少的还上，咱们皆大欢喜，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有。”
“……”
夜里降温好几度，寒风瑟瑟，街上的行人几乎为零。
林溪今晚在曲舟舟家睡。
于是，她根本不知道，晚上九点半左右，家门口，家里的其余两位成员恰巧碰面了。
“去哪了？”
“你去哪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周川轻笑，“不高兴？谁惹你了？”
林枫撇撇嘴，心想着他的眼可真毒，哼了一声，“没人惹我。”
总是呲着大白牙笑呵呵的傻小子今天耷拉着脑袋一脸闷闷的模样，明显是情绪低落，不开心。
“等会儿你别给你姐打电话。”
“为啥？”林枫瞪圆了眼。
顿了一下，又惊讶的问：“你咋知道我要跟我姐打电话？”
周川嗤笑，没回答，反而掏了掏兜，递过去一百块钱，“随便买点吃的喝的，吃饱了就去睡，别去打扰你姐。”
林枫呆呆的接过一百块钱。
受宠若惊。
这位今天是发财了？
还是说……
看他不高兴，所以就哄哄他？
不是，在这位姐夫眼里，他就是一个能被钱哄好的这么肤浅的人吗？
好吧，现在好像是没那么难过了。
嘿，白赚一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