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熟悉的木质风门时，檐角铜铃还带着几分晃悠的惯性，“叮铃” 一声撞碎了虚拟世界与现实的边界。张凌率先迈过门槛，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唐悠悠、搓着双手的张伟，还有正抬手轻拂衣摆的秦羽墨 —— 客栈里八仙桌擦得锃亮，柜台后 “同福客栈” 的牌匾泛着温润的木光，连墙角灶台边飘来的葱花香气，都真实得让人心头一暖。
“先别急着逛，跟大家说下接下来的安排。” 张凌转身站定，目光先落在张伟身上。张伟立刻挺直腰板，手指还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律师名片，像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纠纷。“张伟，羽墨，你们俩暂时没特定任务，” 张凌话没说完，张伟就 “啊” 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小失落，秦羽墨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听下去，“不过可以客串食客，找张空桌坐着就行，正好看看真实的拍摄现场是怎么运作的 —— 比看剧有意思多了，说不定还能跟‘佟掌柜’搭句话。”
“真的？” 张伟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连忙拉着秦羽墨往旁边空桌走，还不忘回头叮嘱，“凌哥，有需要随时叫我！我客串的食客绝对专业，吃饭不吧唧嘴，结账不拖延！” 秦羽墨被他逗得笑出声，路过灶台时还朝里面忙碌的 “李大嘴” 点了点头，对方也笑着挥了挥手里的锅铲，一派热闹的江湖烟火气。
这时唐悠悠已经按捺不住，凑到张凌身边小声问：“凌哥，我的角色呢？不会真让我跟张伟一样坐那吃吧？” 张凌笑着掏出一个虚拟剧本递过去，唐悠悠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瞪圆，手指着 “祝无双” 三个字，声音都拔高了些：“我演无双？就是那个‘放着我来’的无双？”
“没错，不过我们都是直接用本名演，所以直接正常叫大家就行，” 张凌点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 “吕秀才” 对戏的胡一菲，“等会儿有几场无双的戏，你先看看剧本熟悉下台词。对了，不用特意找镜头，这里没有固定机位，就跟平时演戏一样自然发挥就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看一菲他们，现在正在走戏，你也可以边看剧本边观察，找找武林外传的喜剧节奏，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唐悠悠立刻抱着剧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眼睛却一会儿盯着剧本，一会儿瞟向胡一菲那边。只见胡一菲穿着 “佟掌柜” 的衣裳，正捏着嗓子说：“额滴神啊，你咋又惹麻烦了？” 旁边的 “吕秀才” 立刻拱手：“掌柜的，这次真不怪我，是老曾他……” 唐悠悠看得入神，忍不住小声跟着念起剧本里无双的台词，手指还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显然已经完全投入到角色里了。
张凌看着眼前的场景，笑着摇了摇头。张伟正跟秦羽墨研究桌上的茶壶，好奇地问：“你说这茶是真的吗？能不能喝啊？” 秦羽墨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虚拟世界的东西，你还是别乱尝了，小心等会儿演着戏突然出状况。” 而唐悠悠已经凑到胡一菲身边，小声问：“一菲姐，等会儿我出场的时候，语气是不是要再活泼点啊？” 胡一菲停下对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错，记住，无双这个角色是热情又有点小迷糊，你放开了演就行！”
拍摄正式开始。
暮色把后院的青石板染成暖褐色，美嘉的褐色斗笠檐角垂着半缕灰布带，被风轻轻掀动。她背对着众人，指尖刚触到门闩。
“等一下！” 子乔的声音发紧，手忙脚乱从袖袋里掏簪花。那簪花是铜制的，花瓣磨得发亮，他娘当年亲手缠的红绳还在簪尾绕了三圈。关谷神奇在旁凑趣，嗓门比平时低了些：“这可是给未来媳妇的，你小子藏了大半个月，总算舍得拿出来了。”
美嘉笑着接过来，指尖蹭过子乔的手背，有点凉。她对着院角的铜盆照了照，把簪花别在斗笠内侧的布扣上，刚巧露出半片花瓣。“好看不？” 她故意歪了歪头，斗笠的布带扫过子乔的手腕。
子乔盯着那片花瓣，喉结动了动：“好看。” 话音刚落，美嘉突然踮脚凑过来，热气裹着桂花糕的甜香飘进他耳朵 —— 她中午偷偷藏了块糕，嘴角还沾着点糖霜。“我会想你的。” 声音轻得像羽毛，扫得他耳朵发烫。美嘉转身时，斗笠的布带在身后划了个弧，她挥着手，脚步慢得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慢镜头里，她的裙摆沾了片槐树叶，风把树叶吹得跟着她走，音乐刚起个调子，突然 “咔” 地断了。
特写落在子乔手里的遥控器上，他指腹摩挲着掉漆的 “倒带” 键，眼神发直。拇指按下去的瞬间，槐树叶往回飘，美嘉的裙摆往回摆，斗笠的布带绕回她肩头 —— 她重新转过身，笑着朝子乔张开胳膊，抱得他肩膀发疼。
子乔的拇指悬在 “暂停” 键上，指腹泛白。他盯着美嘉的发顶，看了半晌，又按 “播放”。“我会想你的。” 美嘉的声音刚落，他又按 “倒带”，再 “播放”——“会想你的…… 会想你…… 想你……” 声音在院子里绕着圈，他的眼眶慢慢红了，拇指按得指节发酸。
大堂的八仙桌上，三菜一汤全凉透了。炒青菜的叶子蔫成了深绿色，豆腐汤结了层薄油膜，子乔的筷子搁在碗沿，指尖却虚虚悬着，像还在按那看不见的遥控器。
胡一菲端着茶壶过来，“咳” 了两声，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子乔猛地回神，虚按的手指僵在半空，跟胡一菲对视时，耳朵尖瞬间红了，赶紧把手指收回来，攥着筷子假装扒饭，米粒却一颗没进嘴。
没等胡一菲开口，他突然清了清嗓子，耍起口技，声音却有点发飘：“竹板这么一打，别的咱不夸，咱夸一夸这传统美食狗不理包子……” 说着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头顶，像在摸那支不存在的簪花，词儿也卡了壳，
“这狗不理包子…… 它它它……”
胡一菲把茶壶往桌上一放，茶盖磕出轻响：“她到底好在哪儿呐？”
子乔愣了愣，还在硬撑：“它薄皮大馅、十八个折，就像是一朵花……”
“我问的是美嘉！” 胡一菲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了然，“她到底好在哪儿？”
子乔的脸瞬间垮下来，筷子往碗上一放，声音却还硬着：“她…… 她好在哪儿，跟我有关系吗？”
胡一菲指了指桌上的菜，语气软了些：“没关系，那你咋还茶不思、饭不想的？这菜都热了三回了。”
子乔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赶紧别过脸，咳嗽两声：“谁…… 咳！天热，胃口不好！吃不下！”
“美嘉不会再回来啦！” 胡一菲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怕戳破什么。
子乔的肩膀猛地一沉，又很快挺直：“她…… 回不回来，跟我有关系吗？”
“小才啊！” 胡一菲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是过来人，心里有啥不痛快，就直接说出来嘛，说出来就痛快了嘛！你这样憋着，身子要垮的。”
子乔低着头，手指抠着桌缝，半晌才嘟囔：“我有啥不痛快的？就这样挺好…… 谢谢胡掌柜关心啊！”
胡一菲摇头苦笑，刚转身要走，就听见子乔哼起小曲，调子是美嘉前阵子总唱的《茉莉花》，跑了调还接着哼。曾小贤从后院出来，手里攥着块抹布，顺口就接了上去：“没有你在我有多难熬，多烦恼！”
子乔的调子猛地变了，声音发紧：“（唱）没有你烦我有多烦恼……”
“没有你烦我有多烦恼，多难熬！” 曾小贤擦着柱子，越唱越响，还故意扭了扭腰。
子乔急了，调子跑得没边：“（唱）穿过云层，我试着努力向你奔跑……”
“（唱）爱才送到，她却已在别人怀……” 曾小贤刚唱到这儿，子乔突然吼了一声：“住口！”
曾小贤吓了一跳，抹布掉在地上：“咋了这是？唱不上去就别唱，你急啥？”
“谁说我唱不上去？” 子乔红着脸，转身往后院走，“是你调子错了！”
“我调子错了？” 曾小贤捡起抹布，对着他的背影喊，“今天状态不好，回头等我休息好，唱给你听，保证比美嘉唱得好！”
胡一菲翻了个白眼，往他手里塞了个空碗：“不听不听，烦都烦死了，还有心情唱呢？赶紧去洗碗！”
曾小贤拿着碗，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咋的啦？谁惹你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菜，“他又没吃啊？”
“这都七八天了！” 胡一菲叹了口气，“再这么耗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你没看他眼眶都凹进去了？”
曾小贤笑了笑，往后院瞥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出不了。昨天半夜，我起夜，见他在灶房啃黄瓜呢，还藏了半根在怀里，估计是怕人看见。”
“真的？” 胡一菲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那还有假？” 曾小贤拍了拍胸脯，“这种事，你就信我一句，时间会冲淡一切。当年我……” 他话没说完，突然停住，眼神飘向门口。
小贝举着朵向日葵跑进来，花瓣上还沾着泥，她嘴里叼着颗糖，含糊不清地喊：“嫂子！你看我捡的花！”
胡一菲一把抢过花，皱着眉：“你又上哪儿野去了？这花是从哪儿摘的？人家种的花，你也敢随便摘？”
“谁说是摘的！” 小贝急了，伸手要抢，“是我捡的！在后门老槐树下捡的！”
曾小贤本来在擦碗，听见 “老槐树”，脚步顿了顿。他凑过来，接过花，突然僵住 —— 花盘上的瓜子被揪掉了几颗，正好排成个小小的笑脸，边缘还留着指甲印。
他的手开始发抖，指尖泛白，声音也变了调：“这花…… 这花是哪儿来的？”
“捡的呀！” 小贝眨着眼睛，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就在老槐树下，草堆里放着的，我看笑脸好玩，就捡回来了。”
“哪儿捡的？！” 曾小贤突然攥紧了花，花瓣被捏得发皱，大喊：“是老槐树下哪片草堆？左边还是右边？有没有看见别人？”
小贝被他吓哭了，眼泪掉在衣襟上：“嫂…… 嫂子…… 我忘了！我就是路过，看见花就捡了……”
“到底是哪儿捡的？！” 曾小贤的声音发紧，抓着她的胳膊，手劲也大了，“快说！哪儿？！”
“老曾！你这是干啥呢吗？” 胡一菲赶紧拉开他的手，“快放手！娃都让你吓傻了！不就是一朵花吗？你跟娃较啥劲？”
曾小贤的手松开来，整个人像没了力气，颓坐在长凳上，手指抠着凳面的缝，喃喃自语：“十年了…… 竟然还是躲不过去……”
“啥十年？” 胡一菲蹲在他身边，眼神里满是疑惑，“你说啥呢？啥躲不过去？” 她把花塞给小贝，推了推她的后背，“赶紧给人家放回去！放回你捡的地方，听见没？”
“那真是捡的！” 小贝揉着眼睛，委屈地说。
“那就放回原处，快去！” 胡一菲催着她，看着小贝出门，才转身拉着曾小贤，“老曾，你跟我回屋，慢慢说！到底咋回事？你今天不对劲得很！”
曾小贤跟着她往屋里走，脚步发沉，路过子乔的桌时，还下意识看了一眼 —— 桌上的菜依旧没动，子乔的手指又开始虚按，像是在按那个看不见的遥控器，眼神飘得老远，估计又在想美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