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之所以比之攻城伤亡小,全因有城墙防护,居高临下又有器械之助。
当城外死尸与城一齐,攻城军可以踏尸而上时,高高城墙反倒渐渐成为守城方的劣势。
盖因城内想登上城墙,只能走盘旋而上的甬道,而城外攻城部队却可以源源不断的涌入。
故此哪怕明军誓死抵抗,城头积尸数层几与垛高,也因兵力展开问题,渐渐落入下风。
城内的确有兵,可根本上不去,杨仝急的直跳脚,也只能干看着。
最终察哈尔本部进攻的东城头,率先陷落,接着南城,最终只剩下西城,北城还在坚守。
城墙撤下来的将士退往临时构建的第二道防线,开始节节抵抗。
定国军将士,临时组建的民壮,乃至县衙的捕快,普通的百姓等等,尽数投入其中
刀剑长枪,火铳,铁锹,扁担,粪叉甚至石头木棒,都成为了武器。
巷战刚一开始,就是最惨烈搏杀。
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断壁残垣间,伏尸如垒。
静乐全城响彻喊杀之声,县衙后宅之中,巡抚夫人则褪去一身袄裙,在银环颤抖的服侍下,穿上精致的银白盔甲。
看着镜中的自己,苏青橙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这副模样,单论英武的话,应该不逊色钟月师父了吧?”
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对自己丈夫另有所爱这事坦然接受。
所谓的和谐共处,不过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银环,拿剑来”
“小姐....”
苏青橙没有出言呵斥,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便令银环浑身一颤
小丫鬟急的一跺脚,只能摸着眼泪快步取过簪花长剑。
“放心吧,你家小姐这段时间也不是白练的”
苏青橙抽剑在手,熟练的挽了个剑花,傲然道:“钟月师父留给我的剑法,早就练会了,区区鞑子,不在话下”
银环都急哭了,可自家小姐这性子,哪里是她能劝住的,然而不劝怎么行!
“小姐,你不能去.......”
“住嘴”
苏青橙脸色陡然一沉,斥道:“与其城破自刎殉节,还不如为守城战死,能换一个也不亏”
“可是..”
“我是苏学士女苏青橙,钦命山西巡抚陈牧明媒正娶的夫人,此时此刻难道你想让我苟且偷生、坐以待毙不成!”
银环还想再劝,就听屋外传来一声大笑。
“哈哈哈,嫂夫人女中豪杰,小弟佩服,愿与之同往”
萧铎这斜背着个小包。闪身而入,拱手一礼:“嫂夫人,请”
银环急的直跳脚,心中大骂萧铎不是东西。
这都什么人呐,你不劝也别附和呀!
倒是苏青橙闻听此言心中大喜,持剑迈步而出,颇有一股龙行虎步的意思。
“好,二弟随我来”
就在两人身形交错之际,萧铎突然低声道:“嫂夫人,得罪了”
“嗯?”
“啪”
萧铎什么身手,苏青橙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被一掌拍在脖颈,两眼一黑顿时人事不醒。
“小姐!”
银环几步窜了过来,一把抱住自家姑娘,声都变调了:“你......你....”
萧铎没理这个傻丫鬟,立刻将背后布包打开,取出其中几件褐衣扔了过去。
“去,赶紧把衣服给她换上”
银环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的抓起衣物,眼角一撇见萧铎往外走,立刻急道:“萧百户,你去哪?”
“我去把清歌带回来”
萧铎说完转身而出,飞身上房,运起轻功直奔伤病营,很快就找到正在熬药的莫清歌。
“诶呦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熬哪辈子的药呀”
事态紧急,根本容不得废话,萧铎上前一把拉住姑娘,撒腿就往出跑。
莫清歌被吓的连连惊呼,不住的挣扎
“啊?萧大哥?”
“你做什么?”
“我药,药..”
萧铎一把将其拉到怀中,低声急道:“要个屁,城破在即,我带你和嫂夫人出城”
谁料不停则听,一听这话莫清歌猛然间奋力挣扎开来,一颗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不,我不走”
“诶呀,我.....”
萧铎气的两眼冒金星,心道:怪不得这俩人能成为闺中好友,一个比一个倔。
那个花拳绣腿,三脚猫功夫就想迎敌,这个城破在即居然还不想走!
“好吧,不走就不走”
莫清歌刚想继续开口,闻言不由得一愣,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萧铎身法如电,瞬间欺身而上。
“啪”
“呃”
好闺蜜,一辈子,连晕过去的手法角度手法都一样。
萧铎一把抱住莫清歌,抗在肩头,窜房越脊跑回了县衙。
吩咐银环继续换衣服,自己则直奔西城探查。
静乐西城无城门,却有几道小水门,不为行船只做排水之用,因此高不过二尺,其内更有数道铁栅阻拦。
攻城是走不了,用来逃脱却是个好地。
陈牧为了给夫人留个保险,早就偷偷派人将铁栅栏锯断一半,以萧铎的实力,破开一点不难。
萧铎原本见城破在即,天色已暗,便打算先来打探一番,一旦彻底守不住,趁着夜色将人带走。
至于城中之人,他在能耐也不过一个江湖游侠,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萧铎蹿房越脊沿路搏杀过来一看,顿时眼前一黑。
哪个狗日的把水门给堵了!
“完了,这....诶呀”
他不知道,这事是杨仝干的。
为了城池固若金汤,连城门都用大石堵了,这水门怎么会放过,早就派人用条石堵了,上面还浇了一层铁水,堵到底这个严实。
此路注定不通,萧铎也不敢逗留,展开手中刀砍了几个鞑子杀出重围,冲回县衙找到了张三。
“张三,让你偷偷挖的地洞怎么样了?”
萧铎江湖经验丰富,怎么能不留点后手,早就命张三在厨房内挖了地洞,
洞口设在灶台之内,放下铁锅顶上盖板,便是一个绝好的藏身之所。
只是天寒地冻时间太短,就算能挖地洞也不会太大,藏不了多久,乃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张三连忙点头,道:“成了”
萧铎闻言大喜,立刻亲自查看一番,确定无误后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到底地洞太小,根本藏不了多少人。
“张三,一会一旦城破是不可为,你喊来银环和承宗,将夫人和莫姑娘带入地洞藏好,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张三赶紧应命,突然疑惑道:“萧大侠,那你呢?”
“我?”
萧铎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香囊,长长的出了口气。
因陈牧所托,他一直按捺心中战意,如今既然走不了,躲地洞也不需要他,自然该遵循本心,大战一场了!
“如今鞑子攻城,将士正在血战,我怎么说也有个百户官职,该出去了”
“保护好他们,我去也”
萧铎说完深深的看了眼莫清歌所在,脚尖一点地飞身上房,直奔北城而去。
如今整个静乐城头,只有北城头还未陷落,守将栾平一见萧铎前来,可乐坏了。
“萧大侠,你可来了,”
萧铎点点头,抽剑在手就要上城,不想却被栾平一把拉住。
“萧百户且慢”
“嗯?”
栾平急道:“城头之上战事自有守军抵抗,我有一计请萧百户出手”
“说”
“蒙古攻城队都是由一名纳颜贵族指挥,只要能杀了纳颜,足可缓解片刻,只是如今早就没有炮弹了”
萧铎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让自己出城刺杀呀。
嘿,正合我意!
“好,我这就去”
萧铎紧了紧衣袍,提轻功窜上城墙,身子还在半空手中刀一个横扫,瞬间便砍翻三人,落地再扫,又是两声惨叫响起。
“萧大侠好刀法”
顷刻间砍翻五人,萧铎快速看了眼被他救下之人,
此人他不认识,却识的他,想来应是振武卫出身。
“兄弟伤势如何?”
“不碍事”
“好,一切小心”
战事紧急,哪容的废话,萧铎唰唰两刀砍开一条道路,足尖一点垛口,便飞身而下,逆冲蒙古攻城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