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雁西月都坚信哭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毕竟作为大盛朝唯一的小公主,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帝女,她一哭,便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将她想要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在绝对的权势地位下,她的眼泪就是最好的武器
但这招在傅守安面前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夜晚的长宁大街四下无人,寒蝉凄切,颇为阴森,走在前面的青年弓着腰,整个人像是一根绷紧蓄势待发的弓弦,指尖紧扣在腰间佩剑之上,一双锐利的眸如鹰隼般警觉的探查着四周。
作为大理寺出来的人,夜视能力极强的他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也能轻松视物。
可跟在他身后的黏人精就不太行了。
听得身后传来磕绊的轻响,随后是一声闷哼,紧接着跟了他一路的脚步声也停了。
傅守安叹气,站直身收起剑,抬指扶额。
他焦急的折返回头,不出所料,那娇娇气气的小公主正坐在地上捂着膝盖,澄澈的杏眼里强忍着的眼泪都在打转,看来是真摔疼了。
傅守安既心疼又无奈。
“哎唷,卑职都说了巡夜这种事公主殿下就不要跟着了,黑灯瞎火的你说你不回去美美睡觉硬要黏着我干嘛,这下摔了吧。”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傅守安还是上前揉了揉她摔疼的膝盖,小心翼翼扶着她起身。
“你看,多危险啊,最近京城还有采花大盗出没,我是正经出来办案的你是出来干嘛的?”
被这么一问,雁西月噎了噎。
“谁让你一直不搭理我,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回公主府,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好……你再敢敷衍我,我、我就喊我皇兄抄你家了!!”
傅守安:“……”
傅守安:“不是,你们家能有点正常的传统习俗吗?”
动不动就抄家是干嘛我请问呢?
说来也头疼,其实傅守安还真没有躲着她的意思。
尚公主当驸马固然风光,但他还是想趁年轻搞一搞事业,不想当一个干吃软饭的小白脸。
而今他熬了个半死终于把展吟书这个半年内连升四级的恐怖升职大魔王熬去了兵部,自己也快升为大理寺卿,马上就是正三品朝廷命官。
这黏人精怎么一刻都等不了?
没良心的,他还不是希望她面子上能好看一些,他总不能…总不能连她崇拜仰慕过的那个什么“民间高人气少侠”展问鼎都比不过吧!
是的,至今没人跟他解释过展问鼎的事。
为了超越这个压根就不存在的假想敌,傅守安那叫一个废寝忘食,哐哐开堂,哐哐破案,上到藩王叛乱下到失窃寻物皆一手亲自操办之。
两眼一睁就是出任务。
毕竟,他也想当她眼里的英雄嘛……
但说出来的话又显得他有点太小心眼了,还怪难为情的。
仔细的替她把衣裙上刚才摔倒沾着的灰拍干净,又弯腰轻轻捏了捏她被晚风吹得冰凉的小脸,傅守安柔声轻哄,尝试跟她讲道理。
“好啦好啦别哭啦,最近外面真的很危险,而且天气这么冷,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要你管,你个大傻叉,你跟你的采花大盗过一辈子去吧!”
猛地用肩膀将他撞开,雁西月嘤嘤嘤的捂着脸一瘸一拐走了,女孩子生气后爆发出的速度之快,竟连傅守安一时间都愣住没有反应过来。
糟了,不能乱跑。
最近真有采花大盗啊我的小祖宗!!
傅守安心底一急,连忙提心吊胆的追了上去,一路绕过长街短巷,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尖叫声,他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心惊胆颤,怕她出事,握剑的手都在抖,急匆匆的翻墙跃了过去。
黑暗中,一个神情猥琐萎靡瘦如细狗的男子颤颤巍巍的举着双手,脸上渗着冷汗。
在他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匕首。
两道身影徐徐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一只手执匕首一只手还握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的展信佳,以及揪着展信佳的衣袖躲在她身后委屈到不行的雁西月。
傅守安心下稍定。
“哟,小嫂子,你怎么在这?”
展信佳又啃了一口苹果,“不知道啊,我一感觉到阿月有危险就出来了。”
傅守安原以为这只是一次巧合,可接下来每次阿月黏着他非要跟他一起巡夜又不慎遇到歹徒时,这位神出鬼没的小嫂子总能比自己更快一步。
有的时候她头发还湿着,显然是临睡前洗漱洗一半的时候触发了被动效果“保护阿月”,急匆匆穿上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出来了。
有的时候她手上甚至还端了碗饭,连筷子都没扔下就出来英雌救美了。
最离谱一次她把人救下后半晌没说话,傅守安凑近一看,嚯,这位竟然还睡着没醒。
看来保护阿月属于是她的肌肉记忆了。
好家伙,好家伙,这才是真正的友情跟羁绊。
一次英雄都没成功当上的傅守安只能苦哈哈的去找自家沈兄喝闷酒。
“坏了,你家夫人的被动是百分百在阿月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我真害怕以后阿月跟我吵架闹别扭的时候你夫人直接闪现过来给我一个大反抽,这我特么怎么防。”
展信佳那一拳头,谁挨谁知道,这一躺下去这辈子都不用醒来了。
沈肃清:“哈哈。”
傅守安:“你先别急着笑,阿月最近都开始考虑劝你家夫人跟你和离然后把你夫人娶回公主府跟她过日子了,到时候我俩都是小丑。”
沈肃清:“……”
沈肃清:“但是话又说回来……”
不过也正因为阿月这个特别吸引犯罪分子的倒霉体质,傅守安再也不敢让她跟着自己了,可跟她讲道理的话这位小公主哪听得进去。
傅守安连夜收拾了行李,把自己打包得妥妥帖帖,准备认命去公主府吃软饭了。
在大理寺卿傅大人与彩霞公主筹备大婚这段时间里,京城还发生了不少事。
比如打遥州城那边来了户姓孟的商贾,后来被封为了皇商。
再比如鸿亲王妃有了身孕,鸿亲王快喜死了,雁羽遥每天的日常就是满大街的炫耀,又或者进宫骚扰折磨一下仍在被催婚的倒霉侄子。
然而这时候的雁羽遥还不知道这位倒霉皇侄这辈子都压根不考虑娶妻生子,若干年后,竟直接摆烂把他跟晚晚的孩子立为了储君继承人。。
又比如在孤折老人的调理下,雁无拘的双腿日渐见好,偶尔也能站起来走两步了。
但是这位面容十分之恐怖阴沉寡言少语的言亲王最爱干的事竟然是到处抓人陪他去护城河夜钓,一钓就是一整宿,都不带中场休息的。
连续被抓了七天,傅守安终于绷不住了。
“啊哈哈…今天真不行了王爷,今天微臣得回家结婚了,就先走了哈!”
不管怎么说,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还是把日子过得跟屎一样了。
回家路上,傅守安抱着剑,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
寂夜里,一轮圆月悬于西楼之上,将他的前路照得亮堂堂。
傅守安啊傅守安。
他心想,他生来既要守卫这一方平安,也要守着家里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