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精致的茶杯在落地的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汤溅了一地，打湿了顾回舟的裤腿。
顾父发了脾气，抚着心口深呼吸几个回合，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他看着这个脾气跟自己像的十成十的儿子，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但我告诉你，哪怕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个叫叶曦的女人，当年为了一笔钱就可以离开你，如今回来找你，也只是为了钱！”
“我绝不会让这种心思不正的人进顾家的门！”
顾回舟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她心思不正？那你就问心无愧吗？”
“你只说她拿钱就走，怎么不说你是怎么逼她的？”
他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漠然说道：“你如今肯跟我说这些，不就是因为当年我反抗不了你，而如今，你也控制不了我吗？”
顾父看上去十分恼怒，但又强压着不肯发泄出来，他忍了又忍，终于放下架子，哑声说道：“你恨我也罢，怨我也好，但事已至此，都已经无可更改。”
“你已经跟苏晚结婚这么多年，希希也已经长大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也不能对不住她们母子。”
“你我父子做了多久，就斗了多久。顾家现如今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你想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
“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叶曦的为人绝不可信，你要想让她进顾家的门，除非我死了！”
苏晚搂着希希和顾母一块坐在楼下，俱都沉默无言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茶杯碎裂之后，父子两个本来已经安静了下来，但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寂静过后突然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顾父似乎是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乒乒乓乓乱成一片。
苏晚突然站起身来，对着顾母说道：“爸身体不适，快叫医生。”
顾母愣怔了一瞬，慢了一拍地反应过来：“对、对……”
医生的到来及时地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避免了局面的进一步恶化。
顾父被放平在床上，由医生细致地检查身体，顾母在一旁安抚着他的情绪。
苏晚对着希希哄道：“我们去陪陪爷爷好不好？”
希希被爸爸和爷爷张超的架势吓到了，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慢吞吞地走到了床边。
顾母赶紧把他揽到怀里：“看看，咱们希希心疼爷爷呢。”
顾父疲惫地看了孙子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苏晚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廊上几个佣人低着头匆匆而过，她们正忙着清理父子争吵的残局。
顾回舟正站在餐桌边，沉默无声地望着窗外。
“你不该这么对你的父亲，尤其在他还是个病人的情况下。”
顾回舟微微别过头，看了看站在他不远处的苏晚。
“是啊，毕竟是你的后盾，要是被我气死了，谁来给你撑腰啊？”
苏晚被他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气笑了，觉得自己有病才会想着这么好言相劝地提醒他。
“离婚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怎么，见到了老爷子，又觉得自己有帮手了？”
顾回舟转身往前迈了一步，跨到了苏晚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形近在眼前，带着很浓重的压迫感，苏晚甚至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神情。
顾回舟面色冷凝，直视着苏晚的眼睛，语气残忍。
“苏晚，你不要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胡闹。”
“你以为他还能护着你多久？他当初干的恶心事，可不是一死就能勾销的。等他死了——”
兜头一杯凉水浇下来，打断了顾回舟接下来的话。
水珠浸透了他额前的几绺碎发，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纯白色的衬衫在湿透后晕染出一大片痕迹。
“清醒了吗？”苏晚冷冷的问道。
“首先，你们父子的事，不要把我扯进来。我跟你父亲和你当初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非要把我当成你父亲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那我也没有办法。”
“其次，身为人子，做父母的就算再不对，总有生养之恩在那，你父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爱信不信，但你张口闭口就是诅咒，你想让希希跟你学点什么，学点枉为人子的大逆不道吗？”
“你们父子的结局我不关心，我只是不想让希希受你影响，变成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顾回舟看她的表情很陌生，像是重新认识了一样，他喉结上下滚动，最后转过身去什么都没说。
“所以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顾回舟平复了一下情绪，低低道：“我让律师重新拟了一份离婚协议，已经发给你的律师了。”
“你在顾家这么多年，又生下了希希，物质上我不会亏待你的，希希你也可以随时来看望他。”
“法务部在进行财产清算，分割完成后我就可以跟你去办理离婚手续。”
他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之前，离婚的事情我不打算提前公开。”
“公司还有一部分股权握在老爷子手里，贸然公开，他不会同意，公司就会震动。”
“我不想出现任何不稳定因素。”
顾回舟的意思很简单，先斩后奏。
苏晚点点头：“明白，财产分割完成后通知我。”
“离婚的话，我随时有空。”
苏晚说完，也不管顾回舟的反应，扭头就走。
他现在像一只被刺激的疯狗，简直逮谁咬谁，苏晚没有受虐的癖好。
今天折腾了这么一场，晚饭时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就连顾母也没有找苏晚麻烦的兴致。
平静地用完一顿饭，晚饭后，苏晚以小孩子要妈妈陪为由，跟顾回舟分房睡，顾母自然没有异议。
睡觉前，希希敲响了顾回舟的房门。
他献宝似的把一管烫伤膏递到顾回舟面前。
“今天爷爷发脾气了，好吓人，爸爸有没有受伤？”
顾回舟把他抱过来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妈妈给的！”
顾回舟愣了愣，拿着手里的烫伤膏有些发呆。
自从提离婚以来，苏晚很久没有这样事无巨细地关心过他了。
希希伸手揽着爸爸的脖子，小声问道：“爸爸，妈妈都这么讨好你了，我们让她回来住？”
他伸手扇了扇鼻子：“妈妈住的地方好难闻，以后妈妈也会变臭的。”
苏晚的本意是想让希希跟顾回舟缓和一下关系，今天顾回舟发脾气，吓到希希了，她怕以后希希会怕自己的爸爸，这才想让希希来给顾回舟送温暖，也好让父子两个更亲近一些。
她实在是害怕，怕希希跟顾回舟也走上顾回舟跟父亲的老路。
可惜希希理解错了。
顾回舟摇摇头：“爸爸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顾回舟想了想：“谁说了都不算。”
他跟苏晚，就是一笔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