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修士面容和善,眉间一点朱砂格外醒目。他微微一笑,手中帛书无风自动,展露出几行闪烁着星光的文字:“此诀乃我教镇派功法之一,更是武章护法修炼之法,能引北斗七星之力入体,修炼一日可抵寻常功法十日之功。”
“我乃武章护法座下大弟子东一,不知几位道友来自那里?”
一旁的灵瑶眯起眼睛,她清楚地看到那帛书上流转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黑色光芒。
听到东一的问话灵虎面不改色,反而露出更加热切的表情:“我们三人来之无名小宗,这太虚引星诀竟有如此神效?那不知我等可有缘法修习?”
东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从袖中取出三枚玉简:“三位道友气度不凡,必是有缘人。这有三份太虚引星诀的功法,只需在这玉简上滴血认主,便可获得完整功法传承。”
这时,一旁的杜少陵也站了出来:“滴血认主?这莫非是什么邪术?我杜家客人,就不必修炼你太虚神教的功法了吧!”
东一脸色微变,随即又堆起笑容:“杜少爷说笑了,这是我教规矩,都是以防功法外泄。若是不愿,自然不强求。”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修士,有人小声议论:“这不是杜氏的杜少陵吗?怎么跟几个陌生人混在一起?”
“嘘,小声点,听说今早杜少陵就和这几人在天酒阁比试酿酒呢!”
“赌输了,怎么这三人就成了杜少爷的朋友了!”
“那天酒阁阁主出来,这三人才告知他们乃是黄泉宗弟子!”
“啊!我说呢!”
......
东一听到议论,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深的模样。
“我说是谁叫弟子如此气质不凡,原来是黄泉宗弟子,失敬失敬!”
灵虎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哈哈大笑:“好!既然东一道友如此慷慨,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接那玉简。指尖即将触到玉简边缘,那温润的玉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星辉凉意,正当他指尖要勾住玉简时,东一的手腕突然如灵蛇般缩回,三枚玉简已稳稳落回他掌心。
“三位道友且慢。方才倒忘了,诸位皆是四宗仙门出身,门内功法何等精妙,这三份太虚引星诀怕是入不了眼。”
他说着,另一只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枚灰扑扑的玉简,玉质浑浊如蒙尘的古玉,与方才那三枚流光溢彩的玉简简直天差地别。
“倒是这份普通抄本,字迹虽有些模糊,却胜在浅显,或许能给诸位当个参考。”
灵虎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方才那三枚玉简,绝非凡品,东一此刻突然换了说辞,显然是在试探他们。
灵虎按捺住心中波澜,目光落在那枚普通玉简上,指尖微动:“东一道友说笑了,既是参考,哪有挑拣的道理,就这部就很好!”
“那三位道友,功法既已拿到,便不要在我太虚天衍阁多停留了吧!”
东一将那枚普通玉简递出,指尖在玉上轻轻一顿,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三人背后的杜少陵。
“好。”
他不动声色地将玉简收入袖中,朝东一略一点头,便转身与灵瑶、灵刚和杜少陵离开了太虚天衍阁。
离开之后,杜少陵终于按捺不住,向灵虎问道:“师父,您干嘛要他这太虚神教的功法?瞧这玉简质地,里头的内容怕是粗制滥造,一点用都没有。”
灵虎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这东西,我暂时有用。”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杜少陵,“对了,那武章护法……是谁?”
杜少陵连忙回话:“师父是问太虚神教右护法武章吧?太虚神教的正副教主向来神秘,很少有人见过真容。现在太虚教中唯一能叫出姓名的,便是武章、白铭两位护法,两人皆是化神境界的修士,在北域一带威名赫赫。”
他回想了片刻,又补充道:“方才那东一,修为应在元婴巅峰,离化神仅一步之遥。据我所知,他还是武章护法座下三大弟子之一,一手‘引星手’已练得颇有几分火候。”
灵虎眉头微挑,将‘武章护法’四字在心中默念一遍。
“哦,原来如此。”
他望着远去的太虚天衍阁,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师父,要不要去我杜氏的醉仙楼坐坐?弟子好好孝敬孝敬你?”
听着杜少陵的提议,灵虎目光扫过灵刚和灵瑶,见两人身上都透着几分倦意,便知连日赶路确实耗损了心神法力,师兄师姐又不像自己有酒就行。
他轻轻点头:“也好,这一路马不停蹄,我与师兄师姐是该歇歇了。”
灵虎话里的体谅让灵瑶心头微暖。
“好嘞,师父!前面就是我杜氏的醉仙楼也是徒儿我自己的产业,清静得很,弟子这就引三位过去。”
杜少陵说罢就转身引路。
暮色四合,玄间城华灯初上,喧嚣中带着一丝修真界特有的疏离感。
醉仙楼雅间内,杜少陵绘声绘色地描述完太虚神教的种种诡异行径与那令人心悸的要求后,便垂手侍立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对灵虎的佩服。
灵虎没有立刻回应杜少陵,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窗外流光溢彩的街道,实则心神已沉入传音秘法构筑的私密空间。
“师姐,这太虚引星诀既然到手,当务之急是如何利用手中无极心法去破坏太虚神教的根基......”
灵瑶闻言,柳眉微蹙,一双妙目不着痕迹地掠过垂手而立的杜少陵,传音中带着几分戏谑和考量:“现在想着要去传道了?师弟,只是……眼前就有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她意念的焦点落在了杜少陵身上,“咱们在这玄间城才待了多久?满打满算不过半日多光景,你这位甩不掉的‘便宜弟子’还不能知道太多!”
“师姐说的没错,接下来我们行事,总不能时时刻刻带着他吧?”
灵刚顿了顿,意念中透出一丝狡黠:“不过嘛,我看这小子倒是个现成的试验品。他口口声声尊你为师,又对酿酒之道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冒险去寻那陶仪狄的酿酒经……这份执念,用好了未尝不是助力。”
“要不,你就给他一本无极心法的天人篇?让他自个儿好好修炼去。一来,算是满足了他拜师的‘念想’,堵了他的嘴;二来,道剑宗的基础功法,中正平和,最是能检验心性。”
“若他真是可造之材,练出点名堂,日后再见,你收他入门也不迟。若他心术不正,练岔了气或者干脆练不下去,那也怪不得我们,正好省了麻烦。如何?”
听到这话灵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意念传来却是干脆利落:“我看灵刚师弟这个想法好!这小子,是透着点古怪。出现得太巧,对这太虚神教的事又似乎知道得过于详细了些......”
“但不可否认,他带来的消息确实关键,省了我们不少探查的功夫。单凭这一点,给他点甜头也说得过去。况且,我道剑宗的无极心法天人篇,虽是入门天人之法,却也堂堂正正,蕴含大道之理。”
“好。”
“师兄,师姐我明白了!”
灵虎沉吟片刻,杜少陵的动机难测,确实是个不稳定因素。更重要的是,能暂时将他支开,方便他们进行更危险的传道和调查工作。
私密的意念交流结束,三人神色恢复如常。灵虎脸上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转向一直恭敬侍立的杜少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少陵,你过来。”
杜少陵闻言,立刻趋步上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孺慕之情,躬身道:“师父,您有何吩咐?”这声“师父”叫得是越发顺口了。
灵虎看着他热切的眼神,心中暗忖灵瑶的观察果然细致,这小子对师承名分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长辈的无奈与告诫:“少陵,你一直唤我‘师父’,但我并未正式应允收你入门墙。你我之间,暂且还是以平辈论交更为妥当。”
杜少陵眼中光芒微微一黯,似乎有些失落,但还是立刻恭敬地应道:“是,前辈。”
他改口倒是快,但眼神中的热切并未减少。
灵虎从怀中取出一卷色泽古朴、散发着淡淡竹木清香的玉简,递了过去:“我知你求教之心甚诚,尤在酿酒一道。这卷,便是先前陶仪狄房中所藏的《酿酒经》。”
杜少陵的目光瞬间被那玉简牢牢吸住,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双手下意识地伸出,却在即将触碰到玉简时又强自克制地停住,显出极度的渴望与克制。
灵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此经我已粗略翻阅,其中记载的酿酒古法、灵材配比,确有独到之处,你拿回去好生参悟研习吧。若有所得,也不枉费你的一番苦心。”
杜少陵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简,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玉质,身体都激动得微微颤抖,深深一躬到底:“多谢前…多谢师父赐经!弟子定当潜心钻研,不负所望!”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叫回了“师父”。
灵虎不置可否,仿佛没听见那声“师父”。
他手腕一翻,掌心又多了一本瘦金体写成的薄薄册子。书册本身并无光华外放,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中正醇和、引而不发的道韵,仿佛内蕴乾坤。
“至于这个,”灵虎的声音平缓而郑重:“此乃道剑宗的根本心法,无极心法的天人篇。此功法讲究顺应天道,调和阴阳,锤炼己身,沟通天地元气,乃是奠定道基的无上正法。你既有机缘遇我,又对此道表现出兴趣,我便将此篇传你。”
杜少陵的眼睛骤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本靛青色的册子。
道剑宗!他不知道,可这功法上面的字深深吸引了他。
“拿去吧。”
灵虎将册子放在他激动得微微颤抖的手上,“切记,修行之道,贵在持恒,重在明心见性。此心法需循序渐进,万不可贪功冒进,更不可心生邪念,否则根基不稳,后患无穷。回去后,务必静心体悟,好生修炼。”
杜少陵双手紧紧捧着酿酒经玉简和无极心法天人篇,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哽咽:“弟子...弟子杜少陵,叩谢师父再造之恩!师父传法大恩,弟子铭感五内,永世不忘!定当谨遵师父教诲,勤修不辍,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地有声。
灵虎虚抬了一下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托起:“起来吧。我们三人尚有要事在身,不久后便要离开玄间城,前往云台城参加楚氏举办的道源大会...”
“你得了功法与酿酒经,正好在此潜心修炼研习。待你在此篇心法上有所小成,根基稳固之时,可来去找中州曹家寻我!”
听到“中州曹家”和“道源大会”,杜少陵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色,仿佛惊讶,又仿佛带着某种了然,他连忙道:“师父要去参加道源大会?可需要我作陪?”
“不用,我们还有事要办!你要寻我之时,就去中州曹家说找酒剑仙即可!”
“师父弟子明白!”
灵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嗯,好自为之。”
雅间内,转眼间只剩下杜少陵一人。他脸上的激动、恭敬、不舍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缓缓直起身,低头看着手中的一简一书。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道剑宗...无极心法天人篇...看来太虚神教果然引起了青玄仙盟的重视,居然让中州曹家之人前来!陶老头啊!陶老头,你怎么一看别人冒充黄泉宗弟子,就想杀呢!你看你现在死了吧!”
“在出日仙国这种地方,还不懂得低调隐忍,注定活不长啊!”
“不过这无极心法,倒是与我杜家道源有一种契合之感,看来我的认真修行一下!到时去着道剑宗看看!”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