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伦医生，欧文博士找你。”
听见卫生间外的声音，凯伦应道：
“带我去见他。”
欧文博士曾在北美疾控中心和FEmA任职，一定知道一些内幕。
她有太多话想找他问个清楚。
把尸体抬上转移床后，一个护士推着尸体走出房间，另一个护士手脚麻利地换下沾血的床单。
她在墙上喷涂双氧水或者漂白剂一类的液体，迅速清理血迹。
“走吧，医生。”
保安催促道。
凯伦点了点头，跟着走出房间。
琼斯就这样被晾在身后，依然抱头蹲在地上。
她像是一颗被人遗忘的沙粒，没人在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话也懒得问。
看见凯伦被叫走，琼斯追了出来，惊慌道：
“凯伦！他们都是伪人，你不能去！”
她用力拽住凯伦，脸上的血渍随着一对红眼睛微微颤动。
“没关系的。”
凯伦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随后轻轻掰开琼斯的手腕。
在刚才那一幕发生之后，琼斯的可疑度不比其他人低。
何况面对全副武装的保安，普通人根本就没有选择。
就这样，凯伦跟在保安身后，护士走在前面推着运转床上的尸体，胶轮急速滚动，一行人走向隐秘的深处。
她感觉自己像是奔赴刑场的囚犯，两边的牢笼不断发出各种惊悚的噪音。
嘶吼、
打斗、
撞击......
“这是一座该死的监狱！放我们出去！”
凯伦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呐喊。
这些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耳朵听到的话，还是自己的心理活动。
每往走廊深处迈出一步，气温就越寒冷，光线也随之变暗。
仿佛这里不是陆地，而是深海。
这种无言的心理压力持续了很久，直到凯伦和尸体一起被护送进了手术部。
凯伦看了看周围，觉得很奇怪。
她不知道行政楼和教学实验楼之间，什么时候也冒出来了一个手术部。
通常来说，手术部会安排在一家医院的中心位置，毗邻IcU、麻醉科、血库等相关科室，方便转运病人或者物资。
考虑到手术部的特殊性，这里的位置很偏僻，也很诡异。
“医生，换鞋更衣吧。这是一台手术，欧文博士在手术室等你。”
凯伦别无选择，只能服从。
在准洁净区更换服装，完成一系列自身的消毒清洁后，凯伦走进手术间。
手术间很亮堂。
她在昏暗的区域停留了很久，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看清这个神秘的手术间。
这间手术室大约有六十平米，天花板上有一圈矩形的吸顶灯，两座形似白色机械臂的吊塔延伸到手术台周围，各种设备和普通手术间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明显的区别是，手术台后有两只灰白色箱子。
这些箱子表面有显示面板和物理按钮，看起来很坚固，也很沉。
欧文院长站在手术台后面，他一手拿着400ml血袋，一手从箱子里拉出一根塑料管，插在血袋的接口上。
顺着透明管道，血液徐徐注入箱子。
欧文转过身，看见凯伦呆站在原地，于是招了招手：
“凯伦，别愣着，来帮忙。”
现场除了凯伦和欧文以外，只有一名辅助护士，没有麻醉师或者其他必要的医护人员。
护士沉默地干着手里的活，让人怀疑是不是嘴上缝了线。
凯伦犹豫地打量着欧文。
他戴着口罩和手术帽，遮住大部分面容，黑色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
这的确是欧文博士的眼睛，沉稳，睿智。
“快，时间不等人。”
欧文说话的时候，口罩微微起伏。
凯伦点了点头，靠近手术台。
在靠近的过程中，她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护士。
在一场常规的手术里，护士可以分为“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两个角色。
巡回护士负责准备手术环境，确保所有设备正常运作，并在整个手术过程中提供必要的物资。器械护士则专注于传递手术器械给外科医生，然后处理使用过的物品。
奇怪的是，这个护士既干了巡回护士的活，又干了器械护士的工作，在工作量陡增、神经紧张的状态下，这种安排很容易造成医疗事故。
算上自己，手术间总共只有三个人，凯伦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场手术。
然后她看向欧文正在操作的盒子，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
也许这场“手术”，
本来就不以救活手术台上的患者为目的。
那两只盒子，很像她之前见过的，用来存储人体器官的容器。
这种容器叫做「便携式器官保存系统」，简称ocS，通过向摘取后的器官灌注温暖、含氧且富含营养的血液，模拟人体内环境，以延长器官保存的时间。
“欧文，这是在干什么？”
凯伦怔怔地看着手术台上赤身裸体的男子，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他的胸部平静地起伏着，身上盖着蓝色的无菌布。
无菌布中间有一个洞，正对着男子的胸腔。
这就是一会儿要动刀的区域。
“这是一个伪人，”欧文平静道，“把他的心脏取出来，给有需要的患者使用。”
听到这话，凯伦两眼震颤。
“但他还活着！”她表现出极大的抗拒，不由得后退半步。
欧文的头微微朝下，凌冽的目光绕过镜片，直视凯伦。
“听着。它不是人类，我们只需要把它的心脏取出来，放进箱子里，就能救活两到三条人命。如果你还记得希波克拉底誓言，就应该知道拯救生命才是我们的责任。”
“不，不对，”凯伦用力摇头，“先不说活体摘取器官的问题，欧文——”
“你怎么就能百分之百确定躺在病床上的这位，是一个伪人？！”
在厉声质问院长的同时，凯伦甚至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情况。
如果医院可以随意给正常人打上“伪人”的标签，
那么是否就意味着，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以“消灭伪人”的名义，
正大光明地摘取任何人的活体器官？
“啧啧，凯伦。”
欧文似乎并不准备正面回答她的疑问。
他的鱼尾纹微微收拢，带着笑意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侄女就住在六楼的VIp病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