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刚透进一丝天光，锦缎帷帐里的小晴就像只慵懒的猫儿般蜷缩着。
粉雕玉琢的小脸陷在云锦软枕里，长睫毛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小姐，该起了……”春桃轻手轻脚地撩开床帐，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玫瑰露。
被窝里传来一声奶呼呼的嘤咛，小晴闭着眼睛往锦被深处钻了钻，珊瑚色的唇瓣微微嘟起。
夏荷见状，连忙从描金漆盒里取出一块蜜渍梅子，轻轻搁在那粉嫩的唇边。
“唔……”小晴迷迷糊糊含住梅子，甜津津的滋味让她终于睁开水雾蒙蒙的杏眼。
晨光里，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蓬松的乌发散在枕上，活像个刚拆封的瓷娃娃。
春桃趁机将人扶起来，夏荷立刻捧来温热的帕子。
小晴仍闭着眼睛，任由丫鬟们像打扮人偶般为她净面梳妆。
象牙梳滑过绸缎似的长发时，她还会发出小动物般的哼哼声。
“今日还是梳双丫髻？”春桃轻声问，手里已经灵巧地挽起两缕青丝。
发间缠上缀着珍珠的樱粉色丝带，衬得那张小脸愈发娇嫩。
吃过早饭，当小晴走进隔离区时，晨雾还未散尽。
靛青色的裙裾上绣着银线暗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像极了将雨未雨时的天色。
“四小姐！”
药童们的问好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小晴捧着鎏金小手炉，发间的珍珠在朝阳下泛着柔光。
她踮起脚坐上特意加高的诊椅，悬空的小腿还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晴晃着悬空的小脚，粉色的绣花鞋尖上缀着的珍珠一晃一晃。
她今天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高效率地来到病床前给床上的病患诊脉开药，而是指点药童试着诊断并开出治疗方案，她再说出正确答案，指点对方不足。
她面前跪坐着个满脸通红的药童，正颤抖着手指搭在患者腕上。
看得出来，这位药童非常紧张。
紧张是肯定的。
在这个世界，药童是指从事药材分拣、熬煮等加工工作的职业。
简单来说，就是跟着老大夫身后打下手的学徒。
不仅仅是大夫这一职业，所有涉及到技术性的东西，在许多人看来都是安身立命的本事，甚至都形成了家族传承、传男不传女之类的宝贵手艺。
很多家庭的孩子会跟在老师傅身后做事，工作积极不求工钱，其实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多看一看老师傅的手艺、得到一点指点、学得几分本事。
但这个世界的匠人，多是敝帚自珍的，没有谁愿意轻易把手艺传授给别人，也许这些药童跟着老大夫一辈子都不会有计划学诊脉看病。
小晴前番日子的坐诊会和药童们说一些看诊问诊技巧、药理医理，这已经是药童们的机遇了。
如今，小晴还让药童直接上手，坐在一旁还做出一番指点的姿态，这分明是教徒弟的姿态！
这些药童基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跟着老大夫混一口饭吃，最好努力一下这辈子能学一手简单的医术，会看一点基本的病，以此来获得一手吃饭手艺，这就是他们一辈子的追求了。
但眼前！四小姐直接将他们一辈子的追求摆在他们面前！
而且四小姐教的可都是上乘医术！
这位被点到名的小药童迎着身边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还没走出两步呢，他就激动紧张得抖起来了。
小晴坐在椅子上，晃着悬空的小脚，她面前跪坐着个满脸通红的药童，正颤抖着手指搭在患者腕上。
这位药童也知道这样子不行，左手突然抬起，啪的一下打了一巴掌自己还在抖的右手。
“别怕。”小晴从荷包里摸出块松子糖递给药童。“就像摸琴弦那样……”
“谢四小姐。”药童恭敬接过松子糖，他含着糖，但还是紧张得额头沁出细汗。
隔离区里出奇地安静，连咳嗽声都刻意压低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随意说出的每句话，放在别处都是要三跪九叩才能求来的秘传。
“脉象浮紧……”药童结结巴巴地说。“该、该用麻黄汤……”
小晴眼睛一亮，肉乎乎的一双小手一合“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响起。
“对啦！不过要加杏仁三钱……”她突然转头看向角落。“张大夫，你说是不是？”
正竖着耳朵偷听的老大夫一个激灵，白胡子都抖了三抖。
他讪讪地凑过来，浑浊的老眼闪着精光。
虽然被点破偷听有点丢脸，但真有机会学东西，他也不介意丢那么一次脸。
“四小姐高见……老朽斗胆问一句，这杏仁为何要三钱？”
小晴晃了晃双丫髻，发间的珍珠流苏叮当作响。
“因为这位病人咳嗽带痰呀！”她掰着白嫩的手指头数。“杏仁润肺，麻黄解表，一钱解表，两钱润肺，所以……”
两位老大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等精妙的配伍道理，便是他们行医数十载也未曾参透，这小丫头竟像说家常便饭般随口道来。
这也不怪他们惊讶，在这个世界，极少有更改别人方子的先例。
每一个大夫手底里的方子都是经过无数次实验使用，甚至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成品，基本已经改良到最适合的程度。
像是麻黄汤这种各大医书都有记载的常见汤药，更是没人会改。
日头渐高，隔离区的帐篷里弥漫着艾草燃烧的气味。
小晴正踮着脚，指点一个药童观察病人的舌苔。
“看这里。”她肉乎乎的小手指着病人发白的舌面。“疟疾的舌苔会像覆了一层薄霜……”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忽然被排在队伍末尾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裳却掩不住通身的书卷气，正安静地站在队伍末尾，手拿本子还在记录着什么。
小晴歪了歪头，粉色的发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你……”她眨了眨杏眼。“我们见过吗？”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恭敬地行了一礼。
“四小姐贵人多忘事。我叫红梅，是从饺子坡生产队过来的。在文职干部考试时，承蒙四小姐亲自面试。”
“啊！”小晴突然一拍小手，珍珠发饰叮当作响。“是你！”
红梅抿嘴一笑，眼角泛起温柔的细纹。“四小姐竟还记得。”
小晴顿时来了精神，粉色的小裙子一旋，从椅子上跳下来。
“你学过医术？”
“不曾。”红梅摇头，声音清润。“只是偶然看过两本医书。”
小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你上次回答的那些……还有刚才的诊断……”
“都是跟四小姐学的。”红梅恭敬地答道。“每日四小姐问诊时，我就在一旁听着。你讲解用药理论时，我都记在心里，回去反复琢磨。”
帐篷里突然安静下来。
连两位老大夫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震惊地望着这个女子。
要知道，小晴那些看似随口的讲解，实则蕴含了极为精深的医理。
能仅凭旁听就掌握到这种程度，简直是闻所未闻。
小晴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她突然抓住红梅的手。
“你来试试这个病人！”
红梅不慌不忙地净了手，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
她先是仔细观察病人的面色，又轻轻拨开病人的眼睑查看，最后才搭上脉搏。
“脉象弦紧，往来寒热。”她声音不疾不徐。“舌苔薄白，边缘微红。应是疟疾初起，邪在少阳。”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四小姐昨日说过，这类病人当用和解少阳之法，小柴胡汤加减。若热重可加青蒿，若汗多可去生姜……”
小晴听得连连点头，粉色的小发髻一晃一晃的。
“对对对！”她转身对药童们说道。“你们也要多向她学习！”
夕阳将帐篷染成橘红色，小晴捧着蜂蜜水小口啜饮，粉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红梅正在整理今日的病案，纤细的手指握着毛笔，字迹工整得不像寻常村姑。
“红梅。”小晴晃着小脚。“你写字这么好看，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