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速度全开，快速赶路的江小雪缓缓停下了脚步。
速度降低，缓缓停下来，即便是一直埋首在对方怀里，任由对方抱着赶路的小晴也感觉到了异常。
“怎么了？”小晴抬头看向对方问道，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闪烁着疑惑的神色。
“我改变主意了。”低头对上怀里小姑娘的眼神，江小雪轻笑说道。
“我暗地里调查过你，虽然你娘出身富商之家，但因为她自己的缘故，导致你从小在一个贫穷的小村子里长大，过的都是穷人家的日子，虽然过的日子是苦不假，但并未亲身经历过、见到过底层百姓被官兵欺压、被反贼劫匪裹挟虐杀之类的惨状。”
“你小时候的生活虽然穷困，却还算太平。后来进入到国公府，更是安稳顺遂。”
“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即便能从书上看到过那些描述底层百姓惨状的场景，但终究只是纸上谈兵，你根本无法了解那些底层百姓在这地方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只是以为自己了解而已，你根本没办法做到共情。”
“不能真正的共情，自然不会上心。”
“之前也说过了，我暗中调查过你，这个调查可不仅仅是你进入国公府以前的事情，还有关于你进入国公府里做过的每一件事。”
“别说是你成了国公府四小姐后越发懒散了，在你还是三等丫鬟的那些日子里，你也是那种不愿意动弹的懒散性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老太太院子里每天最晚起床的，比老太太还能睡。”
“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些书，让你学会那些神奇的东洋知识自然是留给你的无上瑰宝，但你的性子却是懒散习惯了。”
“后来推动京城的改革、出谋献策建成那饺子坡生产队，也不过是那位皇帝陛下与任家二少爷的推动，你只是被动地出谋献策。”
“你明明有能力做得更好的，却一点都不上心，整天偷懒。”
“若是你上心了，不再嫌麻烦，认真帮忙想办法，会不会还能加快京城改革的进度？加快救灾的进度？”
“每一天，就会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受到欺压与虐杀，他们就算没有因为灾荒而饿死，也会被流寇、被官兵杀死。”
“我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带你走一趟。”
“想着带你见识过人间疾苦了，你便能懂得他们的不易，便能更加努力地帮助京城的改革发展。”
“只是没想到，你远比我想的还要聪明、比我的预料还要通透。”
“原本是想着给你上课的，没想到被上一课的，却是我自己。”
江小雪笑着说道，只是她的笑容里满是自嘲。
听到江小雪这一段既是解释、又是自省的话，小晴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自己清楚，能想出这些方法根本就不是她聪明。
她只是根据记忆里那些经历过的世界，从那已经变得有些朦胧的记忆里找了一些前人试过的方法。
但小晴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很多都只是停留在听说过而已，隔了这么多辈子，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她只能大致描绘一个轮廓。
比如那饺子坡生产队，她也只是大致说了一下以工代赈、用帽子颜色明确等级、提供一定的晋升路径激励劳动等等方案。
她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具体的执行者与完善的人，还是十一、任二以及猴子。
眼下江小雪将这些功劳给直接归她头上了，还一个劲地夸她聪明。
一副她明明很聪明却不愿意用功的模样。
这让小晴一张软糯的包子脸止不住地有些发烫。
另一方面，小晴也没想到，自己的生平被摸得明明白白。
连她喜欢赖床的习惯都被摸出来了。
看来对方在国公府里没少调查监视她。
也许，每天早上对着蒹葭撒娇多赖一会床的行为也被对方看在眼里了……
如此想着，小晴脸上不禁又是一热……
“所以呢，我们这是要去哪？”小晴终究还是顶不住脸颊越发提升的温度，她果断岔开了话题。
“原本呢，是想要带你去看看修城墙的。”江小雪解释道。
“往这个方向走，很快就能到瓦县，这里有石省边界往里走的第一个市集。”
“周边村民要买什么东西，都是往瓦县走。”
“最近，瓦县的官兵从周边村子强征了不少劳力，在那边修城墙。”
听到对方的话，小晴立马便反应过来了。
“这是天衍教掌控的伪朝廷想要建城池吧？虽然我手上没有详细地图资料，但大概也能猜到，那瓦县应该是个关口，是鹿省入石省走官道的必经之路。”
“在这里设立城池形成防线，日后可抵挡京城来的镇压军队。”
“虽然伪朝廷没有完全掌控这石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先派出一支主力部队，先在其中一个点嵌下一颗钉子。”
江小雪点了点头。
“没错，那边在修城池，原本是想着先带你看看村子里强行抢粮的官兵，再看修城墙那边，好循序渐进。”
“修城墙那边的监工可比村子里的官兵狠多了。”
“那些被强行征过来的苦力村民衣衫褴褛、面带疲惫。这些民夫大多是农民和手工业者，他们被强行拉来，被迫在烈日下劳作。一些民夫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但监工们毫不理会，继续驱赶着他们。”
“每当有民夫稍有懈怠，监工们会便挥舞着鞭子，无情地抽打在他们的背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鞭子不能造成严重内伤，一下子要不了命，但却能够让人皮开肉绽，场面也非常血腥。”
“然后一些实在是没有力气，实在是干不动的工人，或者是工人开始抱怨反抗，监工会铁棍狠狠地敲打他们的头部或背部，经常一棍子打下去直接头破血流，甚至直接人没了。”
“汗水的酸臭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还有苦工的呻吟惨叫、监工的谩骂，那场景可比刚才村口处基本不见血的收税残忍多了。”
“原本是想要让你见识一下这个的。”江小雪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