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谢清风对那些“同僚”们丝毫不留情面的手段,让现在临平府的官员们表面对他敬重,实际上在心里很是厌恶的话,他的“新政策”出来后,众人是一点怨气都没有了。
通判通元德是除了李文远之外第二个拿到谢清风下发的《圣元朝临平府官员绩效考评管理办法》,他第一眼瞅上去根本就看不懂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翻开里面看,还是看不太懂。
通元德捏着这沓牛皮纸,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的咳嗽。
“这月度考核占比一百分尺之三十,季度考核占比一百分尺之三十......”他对着空荡荡的书房喃喃自语,忽然将文书狠狠拍在檀木案上,震得案头镇纸都跳了跳,“简直比天书还难懂!”
这日后官员们要发个俸禄,估计要配几十个账房先生来算了!这也太麻烦了!
谢大人到底在干嘛呀,为啥要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直接实打实地告诉他们能发多少银子不就成了嘛?
正焦躁间,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通元德慌忙将文书塞进袖中,却见赵通判施施然走进来,“通兄这是在研究什么机密?”近些日子谢大人很是重视通兄啊!
不过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嫉妒通元德,他虽然喜欢贪点别人的小恩小惠,但本性不坏,甚至有些憨厚老实。
估计七窍玲珑心的谢大人已经感受到他的本质,才会信任他。
赵通判和他同职位,等会儿也要跟他一起讨论谢大人的这个《圣元朝临平府官员绩效考评管理办法》的,给他看倒是也无妨。
“李兄莫要打趣我!”通元德扯着文书的一角甩出来,赵七一他爷爷以前是个账房先生,在这算学上肯定比他懂。
“你且说说,这绩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上个月捕快们抓了三个江洋大盗,按理说该重重嘉奖,可这文书上又写什么需参照案件侦破时间、赃物追缴比综合评定。”
他们都是正规科考上来的,自然也会接触到算学,谢大人在这里为了让他们能看懂特地注释了一下:追缴比的意思就是看追缴到的赃物占总的几成。
可通元德还是不太能理解谢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干,能追回来不就行了?!“这难不成抓贼还抓出罪过来了?不褒奖反而还扣钱?”
他们本来俸禄就不多。
赵七一伸手接过文书,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条款突然轻笑出声:“通兄可还记得十三年前,水患横行百姓饿殍遍地?咱们当时上报灾情可是足足等了三个月才等来赈济粮。”
“那当然记得!咱们当时也没比百姓好过到哪儿去呢。”
见通元德面色凝重地点头,他指尖重重叩在政务处理时效性的条款上,“如今有了这绩效,再有人敢拖延推诿,年终考评便要扣银钱、降品级,您说那些尸位素餐的人还敢懈怠吗?”
虽然这些吏部也有,可吏部文书上没有谢大人写得那么详细。法无禁止即可为,钻空子的人多了去了。
“唉,老赵,我是真的看不明白。”道理通元德都懂,从赵七一的神情中他知道谢大人的这个《管理办法》肯定是个好东西。
可就算是有谢清风的注释在下面写着,他还是晕乎乎的。
若是他看了《西游记》的话,估计会用出现代人常用的梗,“俺老猪,俺老猪也不懂啊!”
不过好在老赵懂,真是救他一命。
“老赵,你说谢大人让我就这么把这个文书发下去,会不会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完全看不懂啊?”通元德提出致命问题。
“嗯.......有很大的可能。”赵七一点头,虽然谢大人贴心地在下面注释了,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专精算学。
这种好东西若是因为下层的官员们看不懂而胡乱实施,那可真就是暴餮天物了。
“那老通,你去跟谢大人说一下这个担忧,肯定有解决办法的。”赵七一轻描淡写道。
“这......”通元德声音发虚,“罢了罢了,我去便是。”
他是真的不想去见谢清风啊,他也贪了府衙二百两银子呢。每次见到谢清风的时候,他就有点发怵,生怕他查到拎出来给他砍了。
通元德咬咬牙把文书塞进怀里,在去谢清风处理政务的房间预先演绎好说辞。
“通元德?你傻站在门口干嘛?进去啊——”李文远正好从谢清风那里出来。
“哦哦,李大人,好好好。”通元德边点头边进去。
“何事?” 谢清风搁下狼毫。他的这笔砚相击声让通元德先前准备好的话又全乱了套。
通元德的舌头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复述完担忧等着谢清风的回复。
谢清风眉头紧锁,确实是他的问题。
他以为有注释在就不会出现看不懂的情况,可能确实是他写得太深奥了。
不过面前这个圆滚的通元德的表现让他有些不解,他摸了摸脸,他有这么凶吗?至于每次来找他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么?
“那便如此吧。”谢清风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通通判现下有哪些不懂的地方,本官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给你听。”
“通通判懂了之后,届时再召集府衙里的官员们集合,你再给他们讲一次。等过段时间知县们来向我述职之日,通通判就再给他们讲一次。可否?”
通元德听到谢清风要给他一对一讲解,张了张嘴,肥硕的脸颊上肥肉微微颤抖。
完了,方才赵七一给他讲了一遍,他还是半懂半不懂的。这要是让谢大人给他讲几遍,他还是没听懂,这不完犊子了嘛?
对了,赵七一!通元德立马不讲义气地把他供出来,“大人,您这个《管理办法》方才下官也看不懂,都是下官同职位的赵七一给下官讲解的。”
抱歉了,赵大人,死道友不死贫道。
“赵七一?”谢清风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好像无甚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