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烧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而这个过程,相对于其他死法来说,用漫长形容也不为过。
但就像柴晏清说的那样,发现起火后,就有人组织救火了。
可以说速度是很快的。
这个时间,怎么就能烧死人的?
大家心里的疑虑都是一样的。
这不像是自杀啊。
祝宁言简意赅:“继续验尸。让他们看看,是不是和我们猜想是一样的。”
江许卿就开始验尸。
只是……这个死者的尸身,并不像是其他死者的尸身那样柔软,能动。
实际上,他的皮基本都是熟的。
刚才江许卿检验的时候,就碰掉了好几块皮肉。
这种情况下,但凡江许卿敢掰一下死者的头,想把喉咙和食道呈现出一条直线——估计那脖子上的皮搞不好都裂开。
江许卿有些紧张,抿着嘴唇,半晌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祝宁没有提示他的意思。
反而只是耐心看着。
江许卿发现祝宁今天不打算提醒他之后,终于还是自己动了脑筋。
不过,他想出来办法之后,也并没有立刻就动手,而是看向了祝宁,开口询问:“老师,我打算从脖子上切一个口子,您觉得如何?”
祝宁只道:“这是你验尸,你拿主意即可。”
于是江许卿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拿了刀子出来,小心翼翼地在死者脖子上竖着切开一条口子。
切开已经焦黑熟透的皮肉,内里其实还没熟。
江许卿感觉胃里抽了抽——费了些功夫,他才把干呕咽了下去。
甚至,他都不太敢多吸两口气。
这种烧焦的尸体,味道真的是太让人扛不住。
江许卿屏气凝神,小心翼翼从脖子上的开口切开食管,然后用长柄铜勺探入,取出胃内容物来,倒在小瓷碟里。
此时乃是上午。
死者死的时候,离刚吃过早饭没多久。
所以胃内容物还挺多的。
祝宁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里头的饼。
嗯,早上吃的胡饼。
芝麻还在上头呢。
不过胃容物的颜色——
祝宁多看了两眼。
而江许卿这会儿不仅已经用竹棍拨弄了几下,看清楚了那些东西的情况,又端到了鼻子边上仔细闻了闻。
他还不只是自己闻,还给小吉也闻了闻。
祝宁看着他们师兄弟那认真的样子,满意点点头——嗯,不错,不错。
小吉不是很确定地看江许卿:“大师兄,是不是有一股药味?”
江许卿点点头:“是有一股药味。”
很淡。
但的确有。
而且那颜色,也是褐色的。
一般来说,正常的胃容物颜色都是正常的食物颜色。
顶多有一点微微的发黄,那是因为胆汁的缘故。
但现在,这胃内容物和粘液,都是浅褐色的。
本身就不正常。
加上那一点药味……基本可以确定,死者生前是服药了的。
江许卿下意识看向了祝宁。
但祝宁依旧没有给江许卿提示的意思。
于是江许卿就自己做了 决定。
他重新拿起了长柄铜勺,一勺一勺又一勺地舀胃内容物出来。
淡淡的酸腐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不过大家都顾不上恶心,反而都盯着那些胃内容物看。
等胃容物基本都弄出来之后,江许卿就又开始用竹签在里头扒拉。
那细致程度,跟淘金似得。
祝宁暗暗赞许:够细心!
再这样的扒拉下,江许卿还真又从那些胃容物里找出了好东西。
一小块没化完的黑色的,类似泥一样的东西。
江许卿仔细闻了闻,然后很笃定道:“这是药泥。”
小吉也闻了闻,跟着一起点头。
作为负责这个案子的官员,柴晏清也闻了闻。
祝宁当然也没被放过。
但这的确是一块散发着药味的药泥。
所以,江许卿又去抓了一只小鼠来。
这小鼠是祝宁和他一起养的。收来的小耗子,用羊奶这些东西养大的。专门用来做这种实验用。
给小鼠硬塞了一块药泥下肚后,众人就开始眼巴巴看着小鼠的反应。
一开始,小鼠并没有任何反应。
但渐渐地,小鼠就开始发呆,手脚发软——最后,小鼠睡着了。
而且是睡死过去的那种。
甚至于江许卿用剪刀剪掉了小鼠一截尾巴,它都没有醒过来。
江许卿把小鼠放在笼子里,等着看最后小鼠会不会被毒死。
但在那之前,今日的验尸,也已经有了结论。
“死者应该是服用了药物。这种药物,类似于迷药和麻痹药。服用之后,不仅会睡着,甚至可能会失去痛觉。”江许卿的面色十分凝重。
“所以,这可能是死者身上着火了,他却没有跑的原因。但这个药,是他自己要吃的,还是……”江许卿看向了柴晏清:“我说不好,剩下的就靠你了。”
柴晏清微微一颔首:“看看这个药最后会如何吧。”
祝宁则是提醒了江许卿一句:“可以看看死者口腔里。”
如果是被人强迫喂药,口腔里或许会留下伤。
哪怕只是黏膜破损发红,也是能看出来的。
江许卿就检查了一下死者口腔——正好他嘴巴大张着,倒是不用费劲撬了。
不过,最终他摇摇头:“没有,口腔里没有任何伤。感觉像是自愿吃的。而且,我在他的牙缝里,找到了一点药泥。”
“这说明他是嚼着吃的,不是硬吞的。”
这就更稀奇了。
祝宁也觉得万分奇怪。
总觉得这次的案子处处都透着古怪。
柴晏清沉吟了一番,倒是很干脆:“药是自己嚼着吃的,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药吃了会有什么效果。”
“我让人去问问左邻右舍,看看上午死者出过门没有,或者有没有人去拜访过他。”
“另外,这个药——也可以去各大药房问问。”江许卿开口说道,然后声音都小了点:“我觉得,这个和戚从阳做的那个麻药丸很相似。”
这种药,效果这么好,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
所以,江许卿觉得,或许是出自于某个医药界的名人。
他觉得,找戚从阳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柴晏清听懂了江许卿的意思:“那你验尸完了之后,你带人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