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屈膝行礼的瞬间,鬓边金钗轻颤,碎发黏在泪痕未干的脸颊上。
朱文正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指尖划过玉勺边缘的燕窝渍:“既入我帐下,便该守我规矩。明日起跟着嬷嬷学习大明礼仪,往后在人前失了体面,休怪本王无情。”
侍女引着玛格丽特前往西暖阁时,走廊里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
推开雕花木门,满室熏香扑面而来,紫檀木梳妆台上摆着整套嵌宝首饰,衣柜里挂满绫罗绸缎——这些曾是她身为北欧女王时唾手可得的奢华,如今却成了困住她的金丝笼。
“陛下早些歇息,明日卯时需到正厅请安。”侍女放下暖炉便退了出去,关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玛格丽特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琉璃镜中一身绯色宫装的自己,突然抓起玉梳狠狠砸向镜面,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次日清晨,玛格丽特强撑着起身前往正厅。安妮已端坐主位,一身月白宫装衬得她愈发清丽,颈间鸽血红宝石在晨光中流转。
见玛格丽特进来,安妮微微颔首:“玛格丽特,身子刚好便不必多礼,坐下吧。”
“臣妾不敢。”玛格丽特依着新学的礼仪屈膝请安,膝盖触地时传来一阵刺痛——昨夜她在冷硬的地板上坐了半宿。
安妮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道:“往后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殿下说你熟悉北欧事务,往后北欧行省的文书,还需你多费心。”
正说着,朱文正大步流星走进来,将一卷文书丢在桌上:“北欧贵族联名请求减免毛皮贡赋,说是今年雪灾严重,猎获稀少。玛格丽特,你怎么看?”
玛格丽特心头一紧,这正是她翻身的机会。她上前翻看文书,指尖划过芬兰公爵的签名,冷笑道:“这些人惯会哭穷,去年雪灾更重,贡赋也未曾少过。不过是见臣妾失势,想趁机蒙骗殿下。”
“哦?那依你之见?”朱文正挑眉看来。
“可派钦差前往北欧巡查,核实灾情属实者可减半贡赋,但若发现虚报,便革去爵位贬为庶民。”
玛格丽特语气果决,“再传旨设立毛皮贸易司,由朝廷统一收购定价,比私商高两成,百姓自会踊跃捕猎。”
朱文正眼中闪过赞许:“就依你所言,这差事交给你督办。”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赐参汤一盅,补补身子。”
捧着温热的参汤回到西暖阁,玛格丽特看着袅袅热气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明白了朱文正的用意。
他给她权力,给她恩宠,却又时刻提醒着她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攥在他手中,哪怕是一碗参汤,都能让她感激涕零。
北欧行省的文书堆满书案时,玛格丽特才真正体会到朱文正的用意。
她自幼熟悉北欧风土人情,那些晦涩的地名、复杂的贵族关系对她而言了如指掌,三日内便将堆积如山的卷宗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日午后,她正在核对毛皮贡赋清单,朱文正突然推门而入。他拿起一本账册翻看,指尖停在挪威伯爵的名字上:“此人去年欠缴的贡赋为何至今未清?”
“挪威伯爵年迈体衰,其子又在抵抗大明时战死,家中只剩女眷。”玛格丽特低声道,“臣妾已奏请殿下减免他的贡赋。”
朱文正抬眸看她:“你倒心软了?”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玛格丽特避开他的目光,“况且此人在挪威颇有声望,善待他可安抚民心。”
朱文正放下账册,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你果然懂这些弯弯绕绕。本王没看错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玛格丽特的身体瞬间僵硬,却不敢挣扎。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腰间,声音低沉如蛊惑:“若是早些安分守己,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玛格丽特的心。她猛地转身,泪水汹涌而出:“殿下以为臣妾愿意如此吗?我为你献上北欧千里江山,换来的却是囚禁与羞辱!”
朱文正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羞辱?本王若要羞辱你,大可将你丢进教坊司。留你在身边,是念及你曾有过的功劳,更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念及你我曾经的情分。”
这句话让玛格丽特彻底崩溃,她扑进他怀中痛哭失声:“殿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些日子的委屈、恐惧、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宣泄。
朱文正轻抚着她的背,目光却望向窗外,那里的积雪正在消融,露出底下黝黑的泥土,正如他此刻深不可测的心机。
自那日哭诉后,玛格丽特像是变了个人。她每日勤勉处理文书,将北欧行省治理得井井有条,对朱文正更是温顺体贴。
他处理政务时,她便在一旁研墨铺纸;他晚归时,她已备好了温热的宵夜;他偶感风寒,她更是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
安妮看在眼里,对朱文正轻声道:“妹妹似乎真心悔改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文正翻看着玛格丽特呈上的北欧水利规划图,“但她确实有用,留着总比杀了好。”
他笔尖轻点图纸,“你看这里,她建议在斯德哥尔摩修建水渠,引湖水灌溉农田,此计甚妙。”
安妮凑近细看,图上标注的水利路线清晰详尽,旁注还写着当地土壤特性与作物种类。她轻叹道:“你在北欧多年,果然熟悉当地情况。”
这日朱文正带着玛格丽特前往皇家马场,春风拂过草原,带来泥土的芬芳。朱文正翻身跃上黑马,回头对玛格丽特笑道:“敢不敢跟本王比一场?”
玛格丽特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她自幼在北欧马场长大,骑术精湛。
她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殿下可别输了耍赖!”两匹骏马在草原上疾驰,风声在耳畔呼啸,玛格丽特的笑声随风飘散,恍惚间她又变回了那个纵马北欧雪原的女王。
朱文正突然想到《王朝的女人?杨贵妃》中的经典名场面,一把抓住玛格丽特女王的肩头,将她提到自己的马背上。
然后……
日暮时分两人并辔而归,玛格丽特脸颊泛红,发丝凌乱,眼中却闪烁着久违的光芒。
朱文正递给她一块手帕:“许久未见你这般开怀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玛格丽特接过手帕的指尖微微颤抖,低声道:“谢殿下……”
回到城堡时,安妮已备好了晚宴。席间朱文正频频给玛格丽特夹菜,笑道:“今日赛马多亏女王让着,本王敬你一杯。”
玛格丽特脸颊微红,举杯一饮而尽,眼角余光瞥见安妮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心中竟掠过一丝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