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不用慌。”张鹤遥沉声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针对你我。”
陆弃娘道:“我没慌,我就是想知道,散布谣言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会调查到底。你这些天,尽量别出门。”
“不行。”陆弃娘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也没做错什么事情,不出门别人还当我心虚。”
张鹤遥听得火大,“你就不能听我一次?你就那么愿意出去被人骂?”
“越是被骂,我越要把事情说清楚。”陆弃娘有自己的主意,“我想好了,先等两天,等事情再闹大一些。”
让那些情绪都发泄出来,然后她在最激烈的时候去澄清。
“你澄清什么?你一个人,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
“那些人偷偷摸摸,我偏要光明正大。”陆弃娘道,“哥,你不用管了。这件事,多半是我连累你了。我去澄清,别影响了你。”
张鹤遥:“……”
他拗不过陆弃娘。
陆弃娘认死理。
张鹤遥想,还有几日时间,他再想想办法,如何能劝住她。
同时,他已经开始派人去查谣言的源头。
但是事情现在已经传播甚广,所以还需要些时间。
为此,他还特意去拜访了总兵李锋,请他帮忙调查。
李锋表面客客气气应下,连声道“一定尽心竭力”。
但张鹤遥心中并无十足把握。
孙顺有些担心,私下和张鹤遥说出自己的猜测,“大人,有没有可能,是冲着您来的?”
他这种推测,主要是基于利益。
——算计陆弃娘一个寡妇,有什么用?
但是张鹤遥这几年风头实在太盛,权倾朝野,树敌无数,针对他的明枪暗箭从未停歇。
张鹤遥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最终只沉声道:“无论如何,我定要带弃娘回京。”
孙顺闻言一愣,心头猛地一跳,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难道这风波,竟是大人自己策划的?
只为断了陆弃娘在西北的根基,逼她不得不跟随回京?
不,不能。
从前张鹤遥或许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便是看在小满的面子上,他也不会。
小满怎么能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娘呢?
正思忖间,驿馆外陡然传来一阵喧嚣,夹杂着激烈的争执和哭喊声。
“大人,属下去看看!”孙顺立刻请命。
张鹤遥蹙眉点头。
然而,孙顺还未返回,一个凄厉绝望、带着哭腔的嘶喊声便穿透门窗,直刺入张鹤遥耳中——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没了!夫人她……她没了啊!”
张鹤遥身形一震。
他听出来了,这是宋明真身边下人的声音。
宋明真没了?
死了?
怎么可能!
张鹤遥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宋明真怎么可能死呢?
她那个人,最惜命。
而且祸害遗千年,她应该死在所有人后面才对。
“怎么回事!”张鹤遥沉声道,心里已经在怀疑,宋明真是不是在搞鬼。
孙顺面色凝重地将报丧之人带了进来。
那老仆扑倒在地,涕泪横流,呼天抢地:“老爷!夫人她……她吞金自尽了!您快去看看吧!”
张鹤遥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
阴谋,这一定是宋明真的阴谋。
“孙顺!”张鹤遥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压抑的暴怒,“立刻派人去查!给我查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孙顺不敢耽搁,立刻转身疾奔而去。
然而,宋明真的死亡还未来得及查证,她留下的“遗书”内容却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在昌州城引爆了第二波更加汹涌恶毒的舆论狂潮。
遗书中,宋明真“情真意切”地写道:她深知张鹤遥与陆弃娘旧情难忘,不愿成为阻碍,故“自愿”吞金自尽,以死成全这对“苦命鸳鸯”。
陆弃娘听说后,简直觉得不可理喻,荒谬又恶心。
成全自己和张鹤遥?
从前她觉得,宋明真虽然坏,但是她脑子是清醒的啊!
怎么家里出事之后,受了打击,变成情圣了?
不对。
宋明真那个人,掐尖要强,就算前些日子相遇的时候,她都没有露出任何颓废的模样。
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而张鹤遥,比她更了解宋明真,所以这会儿,他已经拼凑出来了事情的真相。
宋明真那个人,骨子里的骄傲和狠毒从未改变。
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她也下得去手。
她恨透了他对镇北王府的袖手旁观。
这些天,她自己,也是在强撑着奔走,内心却已经摇摇欲坠。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活在别人的唾弃之中。
她宋明真,活着就要比别人强,就要别人羡慕她。
她大概,也知道了自己来昌州的消息,很生气自己为了陆弃娘奔波千里,却不肯帮她。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点燃了她最恶毒的报复。
所以,她用她的命,给自己和陆弃娘身上泼脏水。
这做法,就特别像她宋明真一以贯之的狠绝。
张鹤遥深吸一口气,目光里是满满的厌恶。
好,好,好。
先是铺天盖地的流言,然后是她自杀将事情推上新的热度。
她用自己这条命,作为最恶毒的祭品,将脏水狠狠泼向他和陆弃娘。
她要用死亡,把他们牢牢钉死在“逼死原配”、“奸夫淫妇”的耻辱柱上。
她死前,想必是带着怎样扭曲的得意,想象着他和陆弃娘被千夫所指、万劫不复的场面。
张鹤遥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怒火与厌恶,但牙齿却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宋明真!你真是——
到死都不肯给人留一丝好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