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像是被周翎宁的目光烫到了一样，连忙躲开，过了会儿才平稳了情绪，说：“那可惜了，我哥哥是真的死了，坑都是他自己挖的，埋了两天我才埋好他。”
说到这里，他眼神带了点悲伤。
周翎宁皱眉不解，问他：“我无意于探究你们的隐私，但是你哥哥看起来不像是……他是怎么去世的？”
能给五六岁小孩喂毒的人会轻易的死去吗？
死了都是轻的。
雾隐扯了扯嘴角：“不算什么隐私，部落里的人都知道，他是自杀的。”
周翎宁瞳孔微震：“自杀？”
她立马想到雾隐之前问她的话：“是不是和他那个爱人有关，你问过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靳涟的人？”
雾隐点点头，没有隐瞒：“大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还没中‘灭魂散’。哥哥已经研制出来了一些，是用小动物做的试验。他把消息放出去，黑市里有不少人想出高价购买……”
“那段时间他很受推崇，挣了许多钱。大母警告他不要以此挣钱，早晚会遭到反噬，他充耳不闻。”
“有一天，他带回毒谷……也就是现在的无心谷，他带回了一名女子。”
“是靳涟？”周翎宁问。
“对。”
雾隐接着说：“那时候哥哥还没有喜欢她。我记得哥哥说，那位女君是想要买‘灭魂散’，但希望它的毒性要更强一点。哥哥喜欢挑战，也……就答应了下来，而且还答应了那位女君从旁监督的要求。”
“我那时年纪尚小，其实大多事情都看不明白，也是哥哥去后，我才凑出来了一点记忆。后来她们可能是互相喜欢上了吧，哥哥把毒谷改名叫‘落霞谷’，这是个很诗意的名字，也比较偏向于大周命名。”
“再后来……”
雾隐捂着头回忆：“最后一次做出来的‘灭魂散’药性无法确定，靳涟和哥哥商量着用人来实验，所以我……”
周翎宁表情冷下来：“她们的目标都是你？”
“嗯，”雾隐咬紧了唇：“用别人难免会被发现，我是哥哥养大的，连个户籍都没有，即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周翎宁表情冷凝：“后来呢？”
靳涟要是没死……
那她真是该死啊！
“后来哥哥没研制出全部的解药，我留下了病根。靳涟说家中父亲重病，她需要返回大周尽孝，最迟半年就会回来迎娶我哥哥。哦当然，他带走了全部的‘灭魂散’……”
周翎宁冷着脸听他说完。
“最简单不过的谎话，却哄骗住了他。”雾隐语气无悲无喜。
“一年，两年，三年……”
“他终于意识到，靳涟只是想借助他的手得到‘灭魂散’，那些他所以为的甜蜜与爱恋，不过是自以为是和欺骗。”
“万念俱灰之下……”
“他自杀了！”
雾隐说完最后一句话，沉默了很久。
周翎宁也陪着他沉默。
雾隐没说的是，藏岚是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血放干净的，为此，他还特意支开了雾隐，自己躺进棺材割腕，等雾隐从山下回去，才看到面目青白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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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中的‘灭魂散’可能是靳涟当初带走的那些，虽然天下之大，能做出来的不止我哥哥一人，但是你中的时间与她离开的时间差不多。”雾隐说。
周翎宁喃喃念了句：“靳涟……”
大周名门望族何其多，她记忆里，没有一家是姓靳的。而且……前朝世家里似乎也没有姓靳的。
不一定是那人的真名。
谋害皇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敢这么做的人背后必定是有所倚仗，且“灭魂散”本身就具有隐蔽性……
这不是一朝一夕，一个家族能完成的事。
“靳涟”的背后会有哪些家族呢？
周翎宁垂眸深思。
当年她有三位皇姐在宫外，两位皇姐即将离宫……可以这么说，九位皇女中，谋害周翎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最大。
因为周翎宁不仅在宫中，而且是宫中防范最严密的皇嗣。
防范严密不代表不会被别的势力渗透，但难度会很大，稍有不慎被发现，就是功亏一篑。
如果不是故意针对她，周翎宁很难说服自己这是那些人随便选的人。
选择其她人的代价明显会小的多。
至于前朝余孽给出的理由？
狗听了都会笑。
周翎宁当然不会相信。
为了使证据链完整，背后之人还拉了大皇女，二皇女，君太后下场垫背。她们想要混淆视听，以孝道逼迫皇帝结案。
说明只要不明面上调查，背后之人就有信心自己是安全的。
毕竟，想要处置，就必须把实际上动手的大皇女，二皇女，君太后给处置了。这样的丑闻，别说皇帝，就是周翎宁也不会选择公布出来。
这会动摇周皇族的江山的！！！
与那些相比，所谓的清白与真相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该调查还是要调查。
周翎宁又不是软包子，吃了亏难道还当是福分吗？
她们暗地里下手，周翎宁也不介意暗地里报复。
她虽然从小以“君子”要求自己，但遇上小人的时候，不能先礼后兵了，要以直报怨，一锤再锤。
“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周翎宁思索了一会儿，问雾隐。
雾隐摇头：“不记得。”
周翎宁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也好些年了。
“不是，”雾隐转头看向周翎宁，说：“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不是因为时间，而是从我中了‘灭魂散’后，我失去了一些记忆。”
周翎宁震惊的看着他：“失忆？”
这可一点也不像。
雾隐点头：“我刚开始并不觉得我失忆了，毕竟我觉得我记得我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我在谁家吃过饭，我在哪里挨过骂，哥哥因为什么打我……但是我忘记了我名字为什么叫雾隐，也忘记了我哥哥留下的药方，还忘记了那个靳涟……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些事不应该忘记的。”
“后来我发现，我忘记的事情大多都发生在我刚中毒那段时间，那段时间想起什么就会忘了什么，想要记得什么就会忘了什么……”
想起什么就会忘了什么？
想要记得什么就会忘了什么？
周翎宁凝眉思考：“可你告诉我的事情，很完整，并没有缺失哪一部分。”
雾隐抬头看天花板，说：“我也觉得没有缺失，可能这就是‘不忘而忘’吧。不应该忘记的东西却忘记了，自己却觉得还没有忘，这难道不是一种忘记吗？”
有时候自己甚至会把这种忘记归结为时间。
“我也中过‘灭魂散’，会不会我也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我还没发现？”周翎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