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上下打量了韩霜月一眼，嫌弃地指着她的脸：“刀疤脸的女人还说和那些人不一样？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别想骗我。”
韩霜月抿嘴一笑，缓缓从发间取下一支棱形簪，轻轻在脸上划过，竟将那道丑陋的疤痕剥了下来。
没想到，虚假的疤痕之下，竟是一位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的俏丽佳人。
众人顿时愣住了，金宝儿、金锦儿、南星和苏梅全都目瞪口呆，连一旁的小和尚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满脸惊讶。
韩霜月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抬手将那道疤痕拿在手中，缓缓解释道：“这不过是青菀为掩人耳目给我做的罢了。”
金宝儿冷笑一声，目光紧紧盯着她：“就知道你不是韩霜月。脸虽像，可乖戾的韩霜月哪会救人？现在，该说说你到底是谁了吧？”
韩霜月神情坦然，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你们可以继续叫我韩霜月，因为她们说我和她长的十分相像。也可以叫我岳清澄。”
困顿多日的南星终于理解了，指了指青菀：“岳清澄？难怪她会叫你澄姐！”
金宝儿一脸诧异，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岳清澄：“北郡王家的郡主，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岳清澄脸上虽没有了那道疤痕，但眼神中依旧带着锐利的寒意，冷冷地扫了金宝儿一眼：“奉璇玑阁之令，探查此地的秘密。你有什么异议？”
这般凶狠眼神、质问语气，透着强硬态度，金宝儿连忙摆手赔笑道：“没，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璇玑阁女卫？”金锦儿也是一脸诧异，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像只有说书人会提起，没想到真的有啊！”
而另一边，小和尚目不转睛地望着南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梅见小和尚盯了好一会，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抬手指着他，斥道：“你这和尚好生无礼！怎么盯着人家南星一直看个没完？”
小和尚回过神来，挠了挠头，略显局促地说道：“啊，不，不是故意的。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南星的眉眼，像是要从中确认些什么：“只是感觉……这姑娘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南星抬起头，看着他，思索片刻：“嗯，蓟州大大小小寺庙虽然众多，但我也都虔诚地去拜过，兴许见过，小师傅你是哪个庙里的小和尚？”
小和尚摇摇头，解释道：“小僧皇甫流云，来自南少林泉州，还从未去过蓟州的寺庙。”
南星一脸无语，反问道：“既然没去过，何来眼熟一说？”
旁边的金宝儿轻轻拽了拽南星的袖子，低声嘲讽道：“这种烂俗套的搭话方式，何必当真？”
南星却呶呶嘴，微微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也觉得他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话音刚落，金锦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带揶揄地打趣道：“一个北方的已婚妇人，一个南方来的小和尚，南星姐，你该不会对他起了什么歹念吧？”
这一句调侃顿时惹得周围几人微微一笑，连苏梅也忍不住挑眉瞟了南星一眼，似乎在琢磨这话的真假。
“呸！”南星听得脸上微微一红，瞪了金锦儿一眼，声音中带着又羞又恼的呵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开玩笑就开玩笑，你怎么能毁人清誉？”
金锦儿见南星炸了毛，笑得更肆意了。
金宝儿一把把她拽了过来，转身对南星赔礼道：“不要见怪，我这妹妹一直说话没轻没重的，她这样无脑惯了。”
转身冷眼瞥了金锦儿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责备：“锦儿，别闹了。”
金锦儿嘟了嘟嘴，没再接话，站到一旁，南星虽没再言语，仍不忘狠狠瞪了她一眼。
小和尚听她们闹完，笑着摆手解释：“小僧生在河间府，七八岁那年家中遭遇变故，母亲本在宫中当差犯了错，全家被流放岭南，一路上又惊又吓的发着高烧，在汀州府附近昏厥了，那些差爷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在了雪地里，是觉尘大师傅救了我，所以我不算南方人。”
金宝儿一脸好奇，随即插话问道：“黄兄，泉州至蓟州怎么说也得有八百多海里，你怎么来这里的?”
小和尚愣了一下，抬起头瞅了她一眼，像是没听明白似的。
他迟疑片刻后，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开口说道：“小僧姓皇甫，不姓黄。你要么叫我皇甫兄，要么叫流云都行，‘皇兄’嘛……我可不知道你这是在喊谁。”
一句话说完，周围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漾起一片轻笑。
岳清澄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和尚，语气中透着一丝好奇：“那流云小和尚，这么远，你来这里做什么！”
皇甫流云咽了咽口水，像是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转了转，半晌才挤出一句：“这……说来话长，小僧，师父……”
刚挨完训斥的金锦儿，又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扬了扬眉，追问道：“师父让你来干嘛？采药？求经？还是游历？”
“呃，不是，不是。”皇甫流云叹了口气，两手一摊，一脸懊恼：“嗨，我随几位师兄发现了海上的倭鬼，未听师傅劝阻，想着乘胜追击，谁能想到半路会遇上飓风，带着我们五艘小船往北而来，小船烂了，师兄们也不知漂去哪里了。”
“飓风？”岳清澄微微一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继续说道：“璇玑阁的援兵也因为飓风不能来到，原来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海上来了。”
她手中那张纸条，正是那日瘴毒林中，鸮鸟身上得来的，上面写着“飓风夹雨，风大浪急，施援暂缓…”
皇甫流云看着纸条，又看向岳清澄，脸上升起几分忧虑：“在这里困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师兄他们是否安好，小僧这次真是长记性了。”
南星看着皇甫流云，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却透着几分深意：“世事无常，风浪无处不在，一切上天自有安排，不必过滤担忧！拜的佛多自有佛保佑，何况你们这些小和尚！”
皇甫流云随即双手合十，点了点头“姑娘所言极是，小僧受教了。”他眼中神情略显释然，蹲下身子去摆弄地上的火堆。
岳清澄将纸条重新折好收起，抬眸扫了一圈，神情中多了几分凝重：“看来，我们眼下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复杂了。”
众人面面相觑，空气里多了一丝压抑的紧张感，但却没人主动开口，仿佛都在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未知的局势。
金宝儿望向四周，这洞室虽比塔魔萨窟小了些，陈设却杂乱得宛如加工作坊，地面上铺设着的铜轨，弯弯曲曲地向远处一堆碎石延伸，似乎在那里曾经有一扇通往别处的门。
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材料，架子上、桶里、地上堆得凌乱不堪。
两姐妹伸手摸了摸，袋子里物品带着各自独特的气味——亮黄色的硫磺散发着刺鼻的辛辣气息，黑褐色的木炭粉隐约透出焦涩的烟味，灰白色的硝石微凉而细腻，还有些零散的铁屑与铜粉，金属的腥味混杂其间。
看着地上的火堆，金宝儿嘴角微扬，邪魅地笑着开口：“小师傅，你竟然敢在这里生火？”
皇甫流云瞥了一眼她手中粉末：“木柴点着后，那些我分别抓了点放进火里，那黄的嘭的一下窜的很高，又酸又臭，那白的撒进去会冒出很大的烟和光，眼差点给亮瞎了……”
金锦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插话：“你知道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能做什么吗？那可是火药！幸好你只抓了一点，分别放的。要是全都扔进去……那就不止亮瞎眼那么简单了！”
金宝儿点了点头，目光在火堆与周围材料间流连：“好在这火你点在了水池边，潮气压制了危险。若是火生在那边，整个洞室早就炸没了。”
皇甫流云听后抓了抓后脑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有这么凶猛吗？小僧吃斋念佛，佛祖保佑，运气自然好得很。”
他嘴上笑嘻嘻，翻着白眼心里暗自嘀咕道：那边那么多东西，谁会在那边生火，疯了吧。
一旁打量洞内环境的岳清澄，听了三人的话，追问道：“火药？金宝儿，哪里有火药？正愁手里没家伙使呢，能不能弄点防身的弹丸？”
金宝儿掀开放在竹筐上的蓑布，细细翻看了一番，说道：“没问题，这些竹筒和牛皮都可以用起来。不过牛皮需要找人缝补一下，竹筒也得开孔。”
岳清澄闻言点了点头：“开孔我来。可缝补牛皮……”
苏梅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又怕干不了，但还是插话道:“我，我应该可以的。”
岳清澄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头，苏梅不知所措的走到竹筐旁，细心挑拣起可用的材料。
南星见状，也走了过去，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也来吧，我能帮上忙的。”
苏梅抬头看到南星，紧绷的脸上瞬间有了笑意，忙不迭地点头：“好啊，你先试试这些线能不能穿过钢针？”
金锦儿走到皇甫流云身边，指着地上一截焦黑的竹筒问道：“那是什么？”
皇甫流云一愣，赶忙把竹筒背到身后，讪笑着解释：“这是用来跟师兄们联络的飞焰，不过受了潮，已经用不了了。”
金锦儿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追问：“它怎么变黑了？你的流火飞焰给我看看呗。”
金宝儿蹲坐在地上，分拣着筐里的竹筒，抬头看向金宝儿：“受潮的流火飞焰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个大号的窜天猴罢了。我们帮他做个新的便是。”
皇甫流云无奈地递出手中的飞焰，语气认真了些：“这可不是普通的窜天猴。师傅给我们的流火飞焰，在空中能放出不同颜色的光和烟，师兄弟们一眼就能分辨谁是谁。不过现在受潮了，我试着烤了烤，没用，反而把外皮弄糊了。”
金锦儿越发好奇，追问道：“那你的飞焰放出来是什么颜色的？”
皇甫流云答道：“深蓝色，很特别，很容易辨认。”
金宝儿闻言笑了笑，从袋子里随手抓了一小把铜粉，走到火堆前，随手一扬。
只听“噗”地一声，火焰猛然窜起，化作耀眼的蓝光炸裂开来。
“啊！”金锦儿和皇甫流云站得太近，毫无防备，被吓得连连后退，跳开几步，狼狈不堪。
金锦儿气得直跺脚，瞪着金宝儿嚷道：“你干嘛呀，姐姐！”
金宝儿瞥了她一眼，毫不理会，目光转向皇甫流云：“小师傅，是不是这样？”
皇甫流云盯着火堆升起的蓝焰，心中犹豫：好像是这样吧……？洞外点火的时候也没太注意颜色……他干笑着答道：“呃，大概，应该，差不多是这样的。”
金锦儿拆开那支焦黑的飞焰，将里面的火药屑倒出来，又掺了些干燥的木屑，一边翻弄一边说道：“姐姐，这些还能用。只是引信受潮了，里面其实没事。”
她抬头看向皇甫流云，略带不屑：“你这呆瓜小和尚，多放些木屑吸吸潮，就可以用了。”
皇甫流云挠了挠头，嘴角抽了抽，憨笑着：“哦，就这么简单么？”
挠着头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漂到岛上，正走着，就被一个脸上蒙着红纱的红衫女子带着一堆黑甲兵给围住了。
那些黑甲兵倒是好对付，只是红衫女子有些厉害，被她抽了两下，本来是不想打她的，可是她却不依不饶，只能用棍子在她左右肩膀戳了下，卸了她的力道。
没提防又来两个女子身后袭来，我也分辨不清男女，就回身用棍横扫打翻了二人，那粉衣的撒了我一身臭粉，呛的人头晕目眩的，我跌进水池里，醒来就在这里了，这飞焰就这样受潮了…”
青菀一旁听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眨了眨眼问道:“难道不是飘在海上的时候受潮的?”
皇甫流云愣了愣，抬手拍了拍脑袋，尴尬地笑着改口：“哦，对对对，好像是的。把这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