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诏南步出大堂,婉拒冯家父女相送,独自朝府门方向走去。
他此举是为了更自在地观察冯府内的情况。
作为东临关的显赫家族,冯府内的仆从却比夜诏南预想的要少许多。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正鬼鬼祟祟地躲藏在角落里。
夜诏南心念一动,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人只觉肩上一沉,惊得一个哆嗦,一个被啃去半截的鸡屁股“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在寂静的院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人正是先前那位小乞丐。
夜诏南问:“又饿了?”
小乞丐见是夜诏南,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蹲下身捡起那半截鸡屁股,在衣袖上随意蹭了蹭,站起身问道:“恩公,您要走了?”
夜诏南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见对方竟如此人物还打听自己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忙不迭地答道:“回恩公,小人叫王饱,恩公叫我小饱就好。”
他家人给他取这个名字,是盼着“贱名好养活”,将来能吃饱饭,可如今却还是食不果腹,整日挨饿。
不过如今能入冯府,以后三餐也算是不愁了,也算有了个好归宿。
“王饱…我问你件事。”夜诏南沉吟一声,继续道,“你先前不是说冯小姐从流民当中招了不少府丁,如今这些人呢?”
王饱挠了挠头,如实回道:“小的刚入冯府,对府内的情况还不太熟悉,也许是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了吧,毕竟冯府实在太大,小的也摸不清。”
夜诏南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留了个心眼,又拍了拍王饱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好好干,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即通知我,我就暂住在先前的那家客栈。”
安置好王饱这枚眼线,夜诏南便独自走出冯府。
此时,府外那长龙般的队伍已然散去,但仍有一些零星的流民蜷缩在附近的角落里,期盼着冯蓉儿的下一次施舍。
夜诏南朝客栈方向走去,穿过几条巷子,忽然神色一动,因为他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他不动声色地追踪而去,最终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遇到了一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女子身姿婀娜,气质出尘,即便隔着一层薄纱,也能感受到她那惊人的美貌。
她身着一袭胜雪白袍,在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醒目,广袖飘渺,宛若九天仙子谪落凡尘。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用一根简单的白色丝带松松垮垮地束着,几缕发丝调皮地垂在额前,更添几分灵动。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又似有万千情绪在其中流转,让人望之沉醉,难以移开目光。
此女,正是水秋塘。
也就在此巷子的尽头,那股妖气突然消失了,仿佛石沉大海,无迹可寻。
即使夜诏南已然放出灵识探查,也是一无所获。
夜诏南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静立一旁的水秋塘,眉头微蹙,沉声道:“你怎会在这?”
水秋塘那双明亮的眸子扫了对方一眼,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在追一只蚌妖。”
她声音空灵悦耳,如同山间清泉,在这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动听。
“蚌妖?”夜诏南神色一动,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
水秋塘轻轻点头,螓首微扬,补充道:“妖将修为,交手二十余回合,它受伤了。”
直到此刻,夜诏南才真正察觉到水秋塘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波动,竟是已至神游境。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对方不仅是天璇剑派的骄女,更是奉天教的圣女,集两方修炼资源于一身,再加上她本就不俗的天赋,能达到此境界也实属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情理之中。
“你怎会在这?”夜诏南重复道,语气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先前的是诧异,这次更多的是疑惑和探究。
水秋塘淡淡地回应,话语中带着一丝冷意:“若非朝廷无能,任凭海妖肆虐衮州,我等也无需下山。”
夜诏南的眉头紧锁了起来,他结合从宫启以及司隶校尉部那里得来的情报,心中暗自思忖。
据他所知,目前的情报仅仅是怀疑有海妖作乱,还未到肆虐的地步。
难道是情报有误?
还是说朝廷的情报机关懈怠了,没能将最新的情报及时传递到他手中?
此外,从水秋塘的话语中,夜诏南敏锐地捕捉到了另外一层信息,他追问:“还有谁?”
“陈飞云,徐一忧,灵霄子,他们都来了。”水秋塘回答道,声音依旧平静。
夜诏南瞬间便反应过来,天璇、玉衡、开阳三大剑派以及神霄道宗,他们的宗址就在衮州。
想来,其宗门让他们下山,历练的目的居多,毕竟在衮州作乱的海妖并不算强,对于这些年轻一辈的弟子来说,无疑是一场磨砺修为、增长见识的绝佳机会。
夜诏南心中念头急转,又追问道:“你是如何找出那蚌妖的?”
能被水秋塘击伤,证明其实力大致在神游水平,可自己融神境的修为竟然跟丢了,这说明什么?
要么此妖善于隐匿气息,要么是有更强者相助,才导致他的灵识受阻。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只蚌妖都是极大的隐患,必须尽快将其揪出来铲除,以免其继续为祸衮州,酿成更大的灾难。
水秋塘却是不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一转身,那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中飘动,如同月下仙子,飘然欲离去。
她没有直接回答夜诏南的问题,而是留下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语,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别太相信司隶校尉部的人…”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只留下夜诏南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就在夜诏南前脚刚离开冯府不久,冯府内,冯文才那张阴沉的脸看着冯蓉儿,声音低沉道:“又招了一批下人?”
冯蓉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她柳眉一挑,不再掩饰自己的冷漠与不耐,满不在乎地回应:“不过是些家畜罢了,你也在乎?
相比你们做的那些,女儿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话语尖锐,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冯文才。
冯文才闻言,瞳孔骤然一缩,随即恢复了平静,沉声告诫道:“最近风头火势,许多大派弟子都聚集到东临关来了,你给我收敛一点,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