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以济南为中心的鲁中地区的民众沸腾了,纷纷秘密碰头传阅报纸,掀起了一股反抗浪潮。
按说日伪军是不会让这些报纸如此轻易流入控制区域的,可如今驻守各地的驻屯军都是老弱病残,其中不少是年仅十五六岁的娃娃兵,他们穿着不合身的军装,举着比自己还高的三八大盖走出据点,努力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然而老百姓根本不害怕,现在真正掌控地盘的是治安维持会的汉奸地主,这些人惯于左右逢源见风使舵,谁势力大就投靠谁,过去抱着日本人的大腿狐假虎威,没少干欺男霸女丧尽天良的事情。
如今他们看到这些报纸上的新闻,得知中共根据地和八路军占了上风,马上又见风使舵,主动跟周边的游击队和抗日民主政府的党员干部接触,非但不查不禁抗日报刊,还主动帮着传播消息,以示自己站在抗日这边,过去投降日本人干的种种坏事皆是“身不由己的逢场作戏”。
这些人的倒戈,最直接的影响是各村都不给日军交粮了,部分村民还给游击队和八路军望风引路,协助部队攻打炮楼。
个别据点、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吃不上饭饿得哇哇叫,想出来催交和搜掠粮食,又遭到民兵武装和游击队伏击,最后丢盔弃甲逃到附近的县城去了。
按照中央“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的指示,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迅速接管了日军溃败的地盘,许多村镇不费一枪一弹,只派几个宣传队干事拿着报纸去游说一番,当地老百姓就迅速成立民主政权,建立民兵武装,把大片区域纳入根据地的管辖。
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根据地每天都有捷报传来,今天收复了哪些失地,明天又歼灭了多少敌人等等。根据地首长盛赞刘子魁、钱掌柜的这波宣传攻势,直言要在夏季攻势结束的时候亲自给他们发军功章。
这些捷报也通过各种渠道传进了战俘营,连王茂生也传话出来,夸赞刘子魁出息了,就算自己操作也不见得能做到更好。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赢得胜利的喜悦之中,连街边摆摊买菜的老大妈都认为日本人快撑不住了,说不定一觉醒来就要投降滚蛋了。
然而狂热的日本军国主义者并不甘心就此失败,不管日本高层如何选择,他们都打定了“玉碎”的主意,在中国大地上展开了最后的挣扎。
驻扎在济南、泰安、禹城等地的日军重新调整守卫布置,加紧修筑城防工事打算负隅顽抗,城内的宪兵和特务更是把矛头对准了普通民众,谁敢宣扬抗日、鼓吹日军失败投降,就被扣上“抹黑皇军”“动摇军心民心”等罪名抓起来迫害。
此外日本特务还侦知不少伪军军官和伪政府高官有“叛乱”举动,带领宪兵队满城抓人,其中就有请刘子魁喝茶、吃西餐、把酒言欢者。
这些软骨头可不会保守秘密,不等严刑拷打就把刘子魁卖了。
多亏董鹏飞提前一步得知此事,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主动请缨带队抓捕,他故意兴师动众拉了许多人,抵达刘子魁的寓所楼下时还大声催促宪兵:“快快快,别让他跑了!”
这一声嚷嚷在夜幕中极为刺耳,再加上楼梯内咚咚作响的杂乱脚步声,给了刘子魁最极限的示警,让其在宪兵队破门而入的前一秒跳窗逃走了。
董鹏飞第一个闯进来,他追到窗口处,大半个身子挡着后面的宪兵,看这小子在房顶上辗转腾挪,跃入一条小胡同隐入黑暗后暗暗松了口气,还要装作气恼懊悔地连开数枪,再甩锅给宪兵队责怪他们行动太慢。
不过他显然演得太过头了,日本宪兵脸色一寒,大骂“八嘎”的同时劈手给了他一巴掌,转头就让人把他绑了,扣上“破坏行动”的大帽子。
宪兵搜查了刘子魁的住处,找到了一批没来得及分发的抗日报刊,还有一份没来得及带走的情报,上面的内容是中国军队收复赣北宜丰城的好消息,以及山东军区指示滨海、鲁中、鲁南军区发起歼灭伪军王洪九部的作战部署。
刘子魁对王洪九有着极深的怨念,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立刻明白根据地这是要准备解放解放临沂、费县两城,扫清八路军南进的障碍。他铺开笔墨准备提前撰写捷报呢,没想到就被敌人找上门来。
他逃跑的时候听到后面的枪声,担心敌人紧追不放,特地在城内绕了好大一圈,等确认后面没了动静才喘息定神,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后半夜的济南城墙格外安静,每隔十几米亮起的灯光并不明亮,这让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与其在城里东躲西藏担心被敌人搜查出来,还不如冒险一搏翻墙出去。
黑黢黢的城墙看着也不怎么高耸,并且厚重的城墙还有一定的坡度,他找了条看似不可能攀爬的夹角,朝掌心吐了口吐沫就摸上墙头,再趁着守卫打盹的工夫一闪身穿过墙垛,像壁虎一般出溜下去了。
董鹏飞就比较惨了,尽管他获得了向木村义明当面求饶的机会,可日本人现在风声鹤唳,看谁都像是敌人,木村义明没有留一点情面,亲自下令将他关起来等候审讯。
这一夜还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大事,有一支日军部队乘坐卡车冲进了新华院,接管战俘营的日常管理。这批日军分工明确行动迅速,一来就搞了个紧急集合,命令原来的伪军看守立刻交接换防。
王茂生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后半夜被牢房外面的嘈杂声惊醒,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刚派人去外面打探情况,就有其他牢房的干部过来交流信息:“坏了,鬼子好像有重大行动,他们把原来的看守都赶走了,现在守卫都是些生面孔,关键哨位上都有日本兵压阵……”
王茂生暂时还搞不清日本人的意图,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敌人这么紧急接管战俘营肯定没安好心。
他连夜召开了党小组会议提醒大家:“警惕日本人最后的疯狂,要做好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