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之认出来了,与怪物正在搏斗的人,居然是崔仲九。
见崔仲九落入下风,庆之本想上前帮忙,可刚走两步,他便犹豫了,最终还是没有上前,依旧站在原地看着。
不过他也时刻戒备着,一旦崔仲九真的陷入险境,他定会出手相助。
崔仲九此刻的状态极差,先前他的丹田被戏庸才毁掉,
如今的他别说算不上修士,就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但他依旧凭着一副残躯,与那只长着鼠尾的怪物搏斗着。
这是最原始的厮杀,没有半分花里胡哨,全是拳拳到肉的硬碰硬。
崔仲九始终被死死压制,有好几次庆之眼看他就要出事,都忍不住想上前,却还是按捺住了。
好在崔仲九虽不再是修士,过往的战斗经验却没丢,好几次都凭着本能化险为夷。
最后在与怪物贴身肉搏时,他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硬生生扎进了怪物的身体。
那怪物受了重创,动作顿时迟缓下来。
崔仲九抓住机会,握着那把短匕首,一下下硬生生切割开了怪物的脑袋,
那一片地上溅满了鲜血,他的身上、脸上也全被血污覆盖。
直到将怪物的脑袋削断大半,那怪物彻底没了气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崔仲九这才如释重负,一瞬间力竭倒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庆之始终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究竟是何种滋味。
崔仲九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稍稍缓过些力气。
他不敢在此多做停留,迫不及待地起身,想取出那只怪物的晶核。
可这怪物的头骨异常坚硬,无论他用石头砸还是匕首砍,都没法破开。
最后他一咬牙,直接伸手顺着那被削断一半的脖颈,将匕首探进去搅烂里面的血肉,
再把手伸进去在血肉中摸索,终于掏出了一枚半透明的晶核。
他的手上早已鲜血淋漓,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直冲鼻腔,让他忍不住阵阵作呕。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崔仲九猛地转头,只见庆之从浓雾中走了出来,肩膀上还蹲着朵朵。
一看到庆之,崔仲九顿时愣住了,眼前的庆之,和他记忆中模样截然不同。
当初见庆之时,对方还只是金丹境,如今却已是元婴修为,身上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看得他一时失神。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一股从未有过的自卑感猛地涌上心头。
他眼神躲闪,双手不知往哪儿放,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庆、庆、庆之……你怎么在这里?”
庆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对崔仲九印象不差:
虽说最初庆之与崔家有矛盾,甚至灭了整个松林崔家,
而崔仲九作为崔家主家的世子,对此事心知肚明,
却并未追究,反而主动跟庆之说恩怨以了。
两人之间本就没什么直接矛盾。
崔仲九这人,只是性子傲气了些,甚至比谢长歌还要傲,但人品并不算坏,至少从没对庆之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况且他们曾在魔气秘境里并肩作战,一起对付过戏庸才、剑一破等人,多少也算有些交情。
庆之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问道:“仲九兄,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
听到庆之的问题,崔仲九眼神躲闪,却还是开口答道:
“我……好吧,实话说了吧。
我的丹田被废,如今已是个废人。
我们崔家找了很多办法,试了各种手段,都没能让丹田恢复。
后来听说黯灵族降临在此地,我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结果路上又听闻这里的晶核能助人精进修为,就更想试试了。”
“那有用吗?”庆之追问。
崔仲九面露苦涩:“我吸收了几个晶核,根本存不住。
我这丹田,现在就像个满是窟窿的茶壶,能往里灌水,可过不了多久就全漏光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这样?”庆之又问。
崔仲九苦涩一笑:“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就算没用,我也想试试。我不想就这么当个废人。”
听他这么说,庆之心里更不是滋味,便道:
“仲九兄,我的营地离这不远,要不你跟我回营地里歇歇?”
崔仲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基地里挺好的。”
“仲九兄,你不必跟我客气。基地里怕是也不方便,你还是跟我走吧。”
崔仲九望着庆之说道,
“庆之兄,你若还认我这个仲九兄,这件事就别插手了,让我自己来处理,好吗?”
说完,崔仲九不再看庆之,用沾满鲜血的衣襟擦了擦那枚晶核,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随即与庆之擦肩而过,一步步消失在浓重的黑雾里。
庆之站在原地没动,他心里清楚,崔仲九向来傲气,
正如自己先前想的那般,哪怕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也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这般窘迫模样。
崔仲九怀里揣着那枚晶核,小心翼翼地往基地赶去。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浓重的黑雾早已遮去来时的路,庆之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失落、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滋味,只匆匆收回目光,继续快步往基地走去。
一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走了两个多小时,他才总算回到基地。
他住的地方是一栋十多层高的办公大楼,电梯早已停用,只能靠爬楼梯。
他的住处恰好在十楼,等一步步挪到十楼时,早已气喘吁吁。
十楼里住满了人。
这次来这儿,崔仲九并没以崔家世子的身份自居,
如今丹田尽毁,他早已没脸再提“世子”二字,
只是跟着一群散修混进来的,住的地方自然也是散修们挤着的通铺。
他住的这间本是间办公室,面积不算小,可挤了十多个人,便显得格外局促。
他回来时,屋里有几人正凑在一起打扑克,还有人抽着烟。
本就弥漫着黑雾的房间里,烟味混杂着各种气味,又呛又刺鼻,能见度也极低。崔仲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打牌的几人转头瞧见是他,纷纷调笑道:
“呦,这不是崔家的世子爷回来了?今儿又寻着什么好宝贝了?”
崔仲九本就不想再提“世子”身份,可他的来历终究瞒不住,
不少人都认得他,只是如今他丹田被毁、修为尽失,这些人自然再无半分尊重,话里话外全是讥讽嘲笑。
崔仲九听着这些嘲弄,一声没吭,默默挤回自己的床位。
他的铺位很简单,就一卷行李,看着也有些脏污。
如今的生活,与从前的锦衣玉食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