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工作出奇地轻松，胡为民有不少时间摸鱼看书。
《芳华》只剩下一小部分收尾情节，他反倒没那么急了。
最多一两天内，就能写完，到时候就能联系当代的朱盛昌。
再之后，就是一些修修改改的小工作，不用耗费太多精力。
似乎，《大秦》的创作可以提上日程了？
对于自己的第一部超级大长篇，他可是寄予厚望的。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茅盾文学奖他怎么也要摸一摸。
不过，从秦孝公即位，到秦朝灭亡这段历史非常漫长。
从秦孝公开始，筚路蓝缕、彻底变革、崇尚法制、统一政令，历一百六十余年六代领袖坚定不移的努力追求，才完成了一场伟大的帝国革命，扫六合而一统天下，建立起一个强大统一的帝国。
这么一段恢宏历史，即使再简略，没有个五六百万字，不足以展示全貌。
一年写完？
完全不可能！
现在不是后世，没有电脑打字，虽然有中文打字机，但中文打字机笨重庞大，效率低下，价格也非常昂贵。
就算这些缺点都忽视，现在的打字机也不是普通人能买的，基本都是政府部门在使用。
好在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一定要在一年内写出整部作品。
他估摸着，一年写个一百万字，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这还得是他做出完整的小说大纲，不用频繁查询资料的前提下。
想一想，他就觉得挑战挺大的。
不过，自己选的书，他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写完。
怎么说呢，《大秦》虽然难写，但写出来，对他的好处也是难以估量的。
在文学界的地位，肯定蹭蹭往上升。
胡为民正在做“美梦”的时候，周老师“噔噔噔”地跑了上来。
“小胡，小胡，下面有人找。”
“周大姐，这大早晨的，谁啊。”
胡为民把书合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悠悠走到楼梯口。
“说是电影厂的，你朋友。”
“好，我这就下去，谢谢了。”
他以为是梁晓生，到了楼下发现不是。
“江老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北影厂的江怀岩。
江怀岩拱拱手，笑着道：“小胡，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是有求于你啊。”
胡为民点点头，冲周老师道：“周老师，这位是我朋友，我和他聊几句，楼上麻烦你帮忙照看着点。”
“行，交给我了。”周老师笑着道。
胡为民带着江怀岩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然后好奇地问：“江老师，你说有求于我，真不是开玩笑？”
“你先看一看这个。”江怀岩笑了笑，从包里取出一本杂志，翻到其中页，展示给胡为民看。
胡为民低头一看，是杂志中的一篇小说，书名叫《黄飞鸿》，作者叫胡一刀。
他眉毛一挑，心中了然，原来北影厂已经注意到这部作品。
就是不知道江怀岩代表的是谁，是文学部，还是汪厂长……
如果是后者，倒是省去他不少功夫。
江怀岩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他无动于衷，心下已经了然，于是笑着问：“小胡，这个《黄飞鸿》的作者胡一刀其实是你吧。”
胡为民在他的注视下，坦然承认：“没错，胡一刀是我的笔名。”
“你为什么不用真名？”江怀岩好奇地问。
胡为民不好明说，只能含糊其辞道：“用笔名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江怀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为民，咱们之间合作过挺愉快的，如果机会合适，你也不介意再次合作吧？”
“当然不，我可不会和钱过不去。”
江怀岩大喜，连忙道：“小胡，实话告诉你吧，汪厂长在我的推荐下，也看了你的这部《黄飞鸿》。他看过后，对这部小说非常推崇，觉得有改编成电影的潜力。
你要是没意见，咱们再合作一次，把《黄飞鸿》搬上大银幕，拍成国内第一部武侠电影！”
“你们之前不是还想拍《谋杀》吗？怎么又看上《黄飞鸿》了？”胡为民问。
他这么一说，江怀岩也想起来了，似乎是有那么件事。
当时汪厂长和谢导带着三个传谣的女演员去道歉，谈过《谋杀》的版权，只是因为价格谈不拢，暂时搁置了起来。
江怀岩有些为难，只能找借口，“厂里也看好《谋杀》，只是资金有限，恰逢《黄飞鸿》的横空出世，厂长和我们商讨过，还是觉得《黄飞鸿》更适合现在拍。”
“稿酬呢？”胡为民问。
江怀岩斟酌一番，说出个数，“小胡，厂里资金有限，拍一部戏成本是固定的，给不了编剧太多，你看……四千块可以吗？”
四千块，已经是北影厂目前能接受的极限了。要是胡为民不答应，他们也只能无奈放弃。
“四千块啊……”
胡为民沉吟片刻，摇头道：“钱有点少。”
江怀岩闻言，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也就是胡为民，四千块放在国内，已经是了不得的数字了。
毕竟普通工人，十年也就赚这么多了。
他还想再劝劝，就听胡为民继续道：“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我有个条件。北影厂要是答应，咱们可以继续谈，要是不答应，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合作了。”
“小胡，你说吧。”
江怀岩死了的心又活泛了起来，他有预感，胡为民的条件和他猜测的一样。
“我的条件就是《黄飞鸿》的女主角必须用龚雪！”
“诶？”
江怀岩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胡为民会提出让北影厂接纳龚雪呢。
“怎么，很为难吗？”胡为民皱眉。
江怀岩道：“不不不，这个条件我代厂长答应了！”
虽然来之前汪厂长一再嘱托，让他不能轻易答应胡为民的条件，但那个时候他们猜测胡为民的条件是让厂里留下龚雪。
而现在呢，胡为民的条件比他们预想中要容易太多。
龚雪的演技可是得到认可的，而且人也长得漂亮，当小说中的十三姨一点都不违和。
既然如此，他要是不趁机答应这个条件，才是大大的失策。
不过，他这么干脆的答应，倒是把胡为民整不会了。
“江老师。”胡为民摩挲着下巴，狐疑道：“您这答应得也太痛快了，倒让我心里发虚。”
“怎么？我答应太痛快也不行？”江怀岩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摇摇头，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十三姨这角色本就该找个洋派美人，龚雪在《甜蜜蜜》里穿洋装的模样，可是得到了交口称赞的。”
“成片已经出来了？”
“这个你别管，就问你，我说的对不对！”
胡为民沉默，他难道还会反驳不成？
他傻了啊！
胡为民的耳朵尖微微发烫，眼前突然浮现龚雪试穿蕾丝衬裙时羞赧的模样。
穿着那身衣服的雪姐是真的美啊！
如果她的这副形象能以影像的形式流传后世，他可谓功德无量啊！
“江老师，你等一等，图书馆有本影像集，你瞅瞅。”
胡为民说完，跑没了影。
半晌后，他才回来。
“啪。”
胡为民放下一本名为《民国服装考》的书。
他翻开书的一页，印有黑白照片，上面是位穿洋装的少女站在一栋大屋前，“我心里的十三姨，就是这身装扮。”
江怀岩凑近细看，突然拍案叫绝：“妙啊！这西洋伞，这玻璃丝袜...”他忽然压低声音，“你小子该不会早有预谋？让龚雪在《甜蜜蜜》里试水西洋扮相，就是为这出戏铺路？”
窗外，蝉鸣声突然静了一瞬。
胡为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拿出这本服装考，就是告诉你我选龚雪，都是为了电影好，没有私心。”
江怀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信了你的邪！
“你说得都对，那这次合作……”
“我这边没问题。”
“太好了！”
江怀岩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这回他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回去后，要是汪厂长没有任何表示，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兴奋过后，他又问，“对了，小胡，《黄飞鸿》后面的剧情是什么？”
“合着，你们还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就决定拍成电影？就不怕后面的内容崩了？”
江怀岩斩钉截铁地说：“不怕，我们相信小胡你的实力！”
要是换个不知名作家或者编剧，他肯定没什么信心。
但胡为民是谁啊？
他是如今燕京最知名的作家之一，写出过《甜蜜蜜》和《孩子王》这样优秀的中篇小说。
除此之外，他还出色地完成了《甜蜜蜜》的剧本改编。
这样优秀的作家，他要是还怀疑那才有问题。
胡为民眯起了眼睛，江怀岩的恭维他还是非常受用的。
他也不再迟疑，将《黄飞鸿》第一部后续内容说了出来。
“好，果然是优秀的小说！”
后续故事的发展让江怀岩激动不已。
在他看来，这部作品太优秀了，有武侠小说的侠义精神，有东西方的政治文化冲突，有儿女私情，还有家国情怀。
如果真能在电影中完整呈现出来，他不敢想象票房会有多高，影响力会有多大！
拍，必须拍，砸锅卖铁都要拍！
他已经想好，回去后该如何说服汪厂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