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筱芊其实想留一层面子，不扯开这一层布的。
但话到嘴边，却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
沈会州神情不变，那一声‘恶心’并未影响到他分毫，依旧清冷镇定的注视着梁筱芊。
“我说过了，与温婧无关。”沈会州沉声道，“你要问我为什么解除婚约，不妨想想，我是怎么到如今这个位子上的。”
当年，沈会州的那场晋升，本该是公安那一条线的晋升。
之后调去市里，可以说有梁筱芊的一份功劳。
是在定下和沈会州的婚姻后，和沈母培养关系，听她说起之前沈会州险些丧命，说要调他走一事，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梁筱芊却记在了心中，回家和梁父说起，说：“您要是想加深和沈家这靠山的来往，光是联姻是不够的，不如直接将沈会州调到您手底下，一是解沈家的忧，害怕他再出事。至于二……则是手底下好关照，好提拔重用。”
梁父这么一琢磨觉得可行，于是去找了沈父。
沈父同意了。
在梁父的帮忙下，文件很快下来。
到沈会州手里。
看到是任市副秘书长，他这才察觉到不对，但做什么也都已经晚了。
思绪从记忆中收回。
梁筱芊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所以呢？你别忘了沈会州，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这么快，就坐上如今这秘书长的位置。你要想解除婚约……可以，除非你将我这份功劳还我。”
便是主动辞去秘书长一职。
但这样，沈会州更没法去帮温婧兜底了。
沈会州说，“会还的。”
但不是还给梁筱芊，是还给梁父。
从副秘书长到秘书长这两个级别，主要出力人是梁父。
梁筱芊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沈会州打消解除婚约的念头。
可当听到他这句话时，满是诧异。
看着沈会州起身离开。
一向端庄温和的梁筱芊，在这一刻，再也压不住波涛翻涌着的情绪，脸上更是不见半分平静，放声威胁道。
“沈会州！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事，还有你那龌龊的心思，告诉伯父伯母他们吗！”
她是吼出这句话的。
渗透门。
传到走廊内温婧的耳中，她疑惑的朝闭紧门的包厢看了一眼。
一块出来的温肃被吸引的看去。
下一秒。
包厢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沈会州挺拔身影映入眼前。
看到他出来，温肃好奇道，“会州，和梁院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沈会州面色毫无波澜，好似方才被威胁的人并不是他，朝着温婧看去，淡声道，“走吗。”
四号包厢没设屏风。
温婧顺着那半开着的门向里望去，只看到梁筱芊坐在沙发上用手掩着面，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做什么别的。
“温婧。”
听到沈会州叫她。
温婧注意力这才敛回，“走。”她走向前，帮梁筱芊将门关好，同时也询问一句，“但嫂子这边……”
沈会州打断道，“她不是你嫂子。”
温婧关门的手一顿。
声音传到包厢内。
梁筱芊放下手，从正在收缩的门缝向外望，与温婧疑惑投来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撞。
梁筱芊目光紧盯着她。
温婧一时是门帮她关不是，不关也不是。
但好在梁筱芊没盯她太久。
一两秒的功夫，便瞥开视线。
就算说梁筱芊不是她嫂子，但还是她领导呢。
温婧将剩下的那点门关好，不泄里面人的半点脆弱。
在离开前。
她拜托温肃道，“温肃哥，那梁院长这边麻烦您让人来照顾着点。”
除了是她嫂子这层关系。
梁筱芊还是她领导呢，总得照顾好。
温肃说行。
目送沈会州和温婧走后，他则是自己开门进了包厢。
梁筱芊循声豁然抬眼。
看到进来的人是温肃，她强行扯出一抹微笑，“温董怎么进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温婧有些不放心你，走之前拜托我，我进来看看。”温肃瞧见她强颜欢笑的苦相，眼圈有些泛红，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梁院长擦擦眼泪吧。”
梁筱芊道谢接过，轻笑道，“温婧她还挺关心我。”
“或许在温婧眼里，你这个嫂子还是很不错的。”
温肃说着，又有些好奇，“说起来，那会我和温婧出来的时候，听到梁院长对会州放话，说要将什么事和什么龌龊心思告诉沈叔他们，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上回见你们俩，不是还很好吗？”
梁筱芊的放话威胁，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虚张声势的空头威胁。
哪会去告沈父沈母？
也更不可能让眼前的温肃知道，因为那声兜底就是他先开的口子，他还有他们背后的温家需要一个替罪羊。
要是让他知道沈会州喜欢温婧……
只会助他，还有他们温家更容易的拿捏沈会州。
梁筱芊是不想看沈会州被温家人拿捏的。
手中纸巾攥成团，她丢入旁边的烟灰缸内，说：“没什么，对他仕途的看法意见不同，吵了一架。”
温肃将信将疑，“这样吗？那‘龌龊’一词……”
梁筱芊摆清高的陈述，“争权夺利，不是正大光明的争，拿成绩说话。而是想耍阴招的算计，在我眼里一律算作龌龊。”
温肃看了她几秒，忽然恣意的笑了声。
“梁院长的话啊，倒是让我想起了我那前妻，哪里都好，就是看仕途过于片面单纯。”温肃回忆叹息道，“同你和会州一样，为仕途吵了一架，最后离了婚。”
梁筱芊长这么大，还是头次听到有人说她单纯。
但单纯这词，用在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身上合适。
就比如温婧。
即使知道了她有和她一样的野心，但她还是觉得她单纯。
“这说明温董前妻，被温董保护的很好。”梁筱芊猜测道，“年龄应该也不大吧？”
温肃说，“和年龄没关系，是思想不同，她的思想是正能量且阳光的，觉得任何事情都能以正派正当的手段解决，但这个世界哪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他说着，去看梁筱芊，笑着问了一句，“梁院长觉得呢？”
借他前妻开口。
猝不及防询问过来的一句。
让梁筱芊打起防备，防备却不写在脸上，不露半分马脚的说。
“这要分人，分年龄段的去看，有的人眼里世界是美好的，有的人眼里世界是灰败的，而有的人眼里则是觉得这个世界是荒谬的，网上不是有句很火的言论，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吗？”
温肃‘哦’的一声，似乎是真来了兴趣，想和梁筱芊探讨这个话题。
“那在梁院长的眼里，世界是怎样的？”似乎预测到她该怎么回答，他紧接着又说，“梁院长可别学官场那一套，避重就轻不给予正面回答，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梁筱芊是行政副院长，擅长的就是被温肃禁止的这一套。
不让她说。
梁筱芊逆骨上来，偏要模棱两可的和他说，“世界是美好的，但人是复杂的。”
温肃眉梢挑了挑。
余光一瞥，忽然看见梁筱芊手边的一个小黑块。
和之前沈会州在包厢捏在指尖的那个有些像。
带着细微的圆点镜头。
温肃轻微眯了眯眼。
梁筱芊见他脸上的变化，问：“怎么，温董不认同吗？”
“认同，人是复杂的。”温肃自然收回视线，双手交叉摩挲着笑，“谁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