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刚,你别傻了!”宋红缨哭喊着,用力摇头,“那不一样!那是宫里的毒药!一百零八种!既然陛下下了这样的旨意,就根本没打算给你留活路!这根本不是赌命,这是送死!”
徐刚嘴角的笑容却更深了些,带着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释然。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若今日我真死在此处,那便是天意如此,我徐刚认了。可若是我侥幸…活下来了呢?”
他的目光,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望向宋红缨:“那便证明,天不绝我,连这所谓的圣意也无法阻拦我们。到那时,陛下,还有这天下人,便再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你我在一起了,不是吗?”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绝境中的自我安慰,又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赌宣言。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福喜在一旁抚掌大笑起来,那尖锐的笑声在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咱家就欣赏徐将军这份识大体!不愧是能让宋将军倾心之人,果然有胆色,有魄力!”
他的赞叹声,落在宋红缨耳中,却如同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若非项少羽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恐怕早已瘫软在地。
徐刚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面向福喜:“福公公,这毒药,我可以喝。”
福喜笑容满面,正待开口。
“但是,”徐刚话锋一转,“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福喜眉头微挑:“哦?徐将军但说无妨。”
徐刚的目光落在那两箱密密麻麻的毒药瓶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光芒,语气却依旧平淡:“这一百零八种毒药,琳琅满目,着实让徐某难以抉择。选哪一瓶,似乎都辜负了陛下的美意。”
他微微一笑,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要求:“所以,我不想选。我希望能将这一百零八瓶毒药,每一种都取上那么一点点,混合在一起,共饮一杯。”
他顿了顿:“如此,也算尝遍这宫廷秘制、世间奇毒,不枉此生走一遭了。不知福公公,可否成全?”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宋红缨和项少羽等人更是面色大变,完全无法理解徐刚此举。一种毒药已是九死一生,将一百零八种混合?那岂不是…必死无疑中的必死无疑?!
福喜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再次爆发出尖锐的大笑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妙!妙啊!徐将军,你可真是个…妙人!”他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看向徐刚的眼神充满了惊奇与玩味,“咱家行走宫中数十年,见过不怕死的,却从未见过像将军这般…品味如此独特的!”
他略一沉吟,觉得这要求虽然古怪,但结果并无二致,甚至更能彰显皇恩浩荡,当即一拍大腿:
“好!咱家就成全你!来人!”
随着福喜一声令下,几个小太监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每一个瓷瓶的塞子。
福喜亲自监督,命人取来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然后让小太监们用细小的银勺,从一百零八个瓶子中,逐一舀取少许或粉末或液体的毒药,小心翼翼地倒入杯中。
各种颜色、各种气味的毒物混合在一起,在水晶杯中形成一种诡异而粘稠的、泛着不祥光泽的液体。
最后,一个小太监又恭敬地捧来一壶御酒,将清冽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那混合毒物慢慢溶解、扩散,最终,化作了一杯色泽暗沉、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的毒酒。
整个过程,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只盛满了死亡的水晶杯上。
宋红缨呆呆地看着,看着那杯毒酒被调制而成,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
她想冲上去打翻那杯子,想不顾一切地带着徐刚杀出去,可理智和责任死死地束缚着她。
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
那杯混合了百零八种剧毒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呈现出一种墨绿近黑的粘稠色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难以名状的复杂气味,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恶意。
徐刚的手,稳稳地握住了杯身。
来了,终于来了!这才是真正的作死,这才是通往逆天奖励的康庄大道!
“不——!”
一声凄厉的哭喊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宋红缨再也无法克制,疯了一般扑了上来,细长的手指直奔徐刚手中的水晶杯!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沿的前一刹那,徐刚的身影一晃。
“啪!”
一声轻响。
徐刚的手指,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宋红缨背部的某个穴位上。
宋红缨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手臂乃至整个身躯都陡然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就要瘫倒下去,只能被反应过来的项少羽一把扶住。
她张着嘴,泪水汹涌而出,却连哭喊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大半,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红缨,”徐刚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别冲动。”
他转头,目光扫向一脸焦急、双拳紧握的项少羽,以及厅内其他蠢蠢欲动的将领,语气不容置疑:“项兄,冷静些。看好将军,也看好其他人,莫要让本将军……走得不安心。”
项少羽盯着徐刚,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只能重重地、不甘地低下头。
他知道,徐刚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改。
此刻任何冲动,都可能给宋红缨、给整个兖州军带来灭顶之灾。
他强忍着将那该死的太监撕碎的冲动,用力扶稳了几乎失去意识的宋红缨。
就连一向如冰山般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副将赵灵峰,此刻也紧抿着嘴唇,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竟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眼眶微微泛红,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